白居易一生風流往事，多數詩文中出於青樓。史料記載：“白尚書姬人樊素善歌，妓人小蠻善舞。”便是佐證。成語“素口蠻腰”，就來源於此，說的正是白居易的傑作。

“罷胡琴，掩秦瑟，玲瓏再拜歌初畢。

誰道使君不解歌，聽唱黃雞與白日。

黃雞催曉丑時鳴，白日催年酉前沒。

腰間紅綬系未穩，鏡裡朱顏看已失。

玲瓏玲瓏奈老何，使君歌了汝更歌。”

—— 白居易《示伎人商玲瓏》

長慶二年，白居易遠赴杭州任職。白居易的官職著實不小，乃杭州刺史。商玲瓏、謝好好等江南名妓請說新官上任，且白大人是個縱橫風月場的風流客，自然要使出渾身解數，籌辦酒席表演歌舞招呼白居易。

一夜風流過後，白居易的鐵哥們，遠在越州的元稹聽說此事心癢難耐，也想像好友一樣與名妓商玲瓏來一場互動，於是，便花費重金派人接來了商玲瓏，與她吟詩暢談了一番後，發現此女果然有些門道。

最有意思的情節，還發生在後半段，在講這後半段之前，不妨先來聊些題外話。

在很多人眼中，古代名妓與現代的妓女本質上並無分別，都是一點朱唇萬人嘗的性工作者，實則不然。實際上，古代文人的審美比現在高調得多，他們追求的是風雅的情調。不論是真的才子還是打腫臉充胖子的土豪，標榜自己有文化是上流社會的慣例。

在妓女眼中，錢是必不可少的，想要留宿畫舫沒有點銀子早被人趕出去了。可有時在拜訪名妓時，即便拿出了錢，也要像模像樣地吟幾句詩。如果像大老粗一樣張開手臂迎上去，名妓定會拂袖而去。且看《水滸傳》中，宋江拜訪李師師時，先用銀子冒充大款，騙過了青樓的老鴇後，還要依著李師師喜歡的調調，作首詞才算完事。

書歸正傳，講這些的原因，就是千萬別瞧不起古代的名妓。如果沒有兩把刷子，怎能讓恃才傲物的白居易心甘情願地花錢消費呢？

在一個幽靜的傍晚，白居易與商玲瓏在西湖泛舟。才子佳人湊在一塊，激盪的荷爾蒙必然會形成一種叫情愫的東西。

只不過，兩人的感情中間出現了第三者——元稹。

自上次一別，元稹便對商玲瓏戀戀不忘。元稹乃何許人也？大唐第一渣男，見異思遷的典範。這位與薛濤等名妓保持著曖昧關係的浪子，順理成章地愛上了商玲瓏。只不過，面對元稹與白居易，商玲瓏亦有自己的判斷。元稹有才不假，但他的才學與白居易相比未免落入下乘。

商玲瓏沒有理會元稹，這讓元稹十分尷尬。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元稹百里迢迢來到杭州，希望靠自己的本事做個了斷。大家都是文雅之人，自然要以才學分高下。白居易將決定權交給了商玲瓏，商玲瓏為二人策劃了一場鬥詩大會。

這場比拼，拼的既是兩人肚子裡的墨水，更是賭上了二人在文壇積累下來的聲望。或許有人會問，兩大才子在當時混得不錯，為什麼為了一個女人賭上安身立命的本錢？這豈不是自跌身價？其實，這就是煙花之地的常態，每年這種地方都會上演類似的橋段。

商玲瓏姿容出眾，才華橫溢，她唯一比不上普通女子的，便是樂籍的出身，僅此而已。文人雖深受禮教荼毒，但能給予他們慰藉的知音往往是青樓女子，所以他們並不在乎名妓的出身，願意為她付出些代價。

果不其然，詩會召開當晚西湖之畔人山人海，大家看元稹與白居易你一句我一句地鬥了起來。這首《宮詞》便是白居易當時所作：

“庭梧秋薄夜生寒，誰把箜篌別調彈。

睡覺滿身花影亂，池塘風定月團團。”

實際上，自打鬥詩大會開始，勝負便已分出。商玲瓏坐在一邊，記錄下白居易的詩句，百忙中還不忘將其中的佳句編成新曲，並用箜篌自彈自唱。後來，白居易將商玲瓏當晚的曲牌定名為“玲瓏四犯”，一時之間，此曲牌在江南盛行。

那麼，商玲瓏的結局如何呢？

根據野史的記載，商玲瓏與白居易在一起後，亦不忘多情種子元稹，所以，某次瞞著白居易悄悄溜到越州與元稹相會。白居易聽說這件事後，立即革除了她的樂籍，吊銷其官方辦法的“官妓”資格證。失去了靠山的商玲瓏，便只能前往越州尋求元稹的庇護。

遺憾的是，元稹對她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此時的商玲瓏已褪去了一切光環，怎會得到浪子元稹的垂青呢？不得已之下，商玲瓏只能重操舊業。只不過，這時的她，已不再是賣藝不賣身的官妓，而是人盡可夫的娼。最終，這位名動秦淮的名妓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中。

可以說，商玲瓏在白居易與元稹這兩個男人之間做了錯誤選擇的那一刻，她的人生就已註定成為悲劇了。在白居易的餘生中，仍能時常想到商玲瓏這名女子，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女人的笑貌也愈發模糊了。

參考資料：

【《唐語林》、《示伎人商玲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