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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的喜悅與悲傷》① |舊式貴族少女,捲入歷史滾滾洪流

《張愛玲的喜悅與悲傷》① |舊式貴族少女,捲入歷史滾滾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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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我們讀的是《張愛玲的喜悅與悲傷》,用全本有聲書的形式還原她的成長故事,你將會在接下來的10天裡,走進張愛玲的世界,體味她的謎樣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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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人物誌出品

回憶這東西若是有氣味的話,那就是樟腦的香,甜而穩妥,像記得分明的快樂,甜而悵惘,像忘卻了的憂愁。

——張愛玲《更衣記》

《張愛玲的喜悅與悲傷》① |舊式貴族少女,捲入歷史滾滾洪流

剪一段歷史,放在月光下晾曬,看那些不曾走過的路,聽那些似曾相識的故事。拾起心動,嗟嘆流年。再揮手告別,讓那些往昔的繁華和落寞,隨昨日之風遠去。

時代的記憶是不公平的,因為它用很多刻骨銘心的人生故事做底,彷彿這世上的一些事都是在為一個人的傳奇埋下深沉的伏筆。

張愛玲說:“許多人的命運,連我在內的,有一種鬱郁蒼蒼的身世之感。”人生無常,怪不得緣起。但血液裡汩汩流淌的躁動,終歸與古老的記憶脫離不了干係。

初秋,細雨微涼,一座民初式樣的老洋房裡添了女嬰的聲聲啼哭,在家族層層疊疊的支脈下多了一個平淡的名字——張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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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日後更名為“張愛玲”的女孩這樣追憶她的童年:“童年的一天一天,溫暖而遲慢,正像老棉鞋裡面,粉紅絨裡子上曬著的陽光。”

位於公共租界的這座老房子散發著遲暮的味道,就像是訴說著這個家族的命運。儘管家境還算殷實,但是命運拋物線的頂端早已成為過去。滿清王朝的金色夢想已經落幕,剩下一些啃噬著記憶為生的人,守在老房子裡,嗅著新的空氣,反芻著曾經的顯赫。

回憶固然美好,卻也伴隨著徹骨的惆悵和空虛。街上行走著裝扮新潮怪異的洋人,人們從開始的瞠目結舌,到後來的爭相效仿,只隔了幾個彈指。時代翻開了新的篇章,舊事便剔去了骨肉,剩下簡明精準的梗概。

時光的褶皺裡,總是隱藏著許多無法言說的暗傷。也有一些遺憾,被生硬的筆載入史冊,供後人作為談資。晚清名臣李鴻章與張佩綸的起起伏伏,便在後人的口沫之中保留著一絲餘溫。他們分別是張愛玲的曾外祖父和祖父。

張佩綸是個脾氣怪異之人,因此被稱為相府的“怪味姑爺”。在官場上,他不是低眉順目的應聲蟲,而是憑著一股子倔脾氣仗義執言,彈劾了不少官員的花翎頂戴。雖然很多人對他恨之入骨,但他也因此博得了美名和尊重。

光緒十年(1884),中法馬江之戰戰敗後,張佩綸逐漸仕途不濟,乃至被朝廷發配後,一蹶不振。

幸運的是,李鴻章對他十分欣賞,不僅常常約他品酒論詩,還有意將自己的愛女許配給他。得知張佩綸的繼室在發配期間過世後,李鴻章便暗示張佩綸來提親。

李鴻章的女兒名喚菊耦,這位相門千金知書達理,且正值花樣年華。府里人都不解,想那張佩綸年屆四十,脾氣怪異,相貌粗鄙,還是一個結過兩次婚的罪臣,落魄失意,怎麼講,也不與相府的小姐登對。但最後,菊耦自己應允了,因為“爹爹眼力必定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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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張佩綸與菊耦的結合,還流傳著一段佳話,曾被譜寫在《孽海花》裡。

那日,日光溫暖,微風徐徐,張佩綸應邀與李鴻章談論政事。踏進房門,他卻是一愣,面前竟佇立著一位絕色佳人,剛要回避,卻聽李鴻章喊道:“賢弟進來,不妨事,這是小女呀。你來見見張世兄。”

佳人臉上泛起了紅暈,側身道了萬福,飛快地逃離了。那窘態透露了些許心事,鋪墊了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張佩綸看見桌子上有一本錦面的書,翻一翻,恰巧翻到兩首有關中法戰爭的七律,讀過之後,心頭不免一震。

第一首是:

基隆南望淚潛潛,聞道元戎匹馬還;

一戰豈容輕大計,四邊從此失天關。

焚車我自寬房琯,乘璋誰教使狄山;

宵盰甘泉猶望捷,群公何以慰龍顏。

第二首是:

痛哭陳辭動聖明,長孺長揖傲公卿;

論材宰相籠中物,殺賊書生紙上筆。

宣室不妨留賈席,越臺何事請終纓;

豸冠寂寞犀渠盡,功罪千秋付史評。

落魄英雄怎抵得了這體諒與理解的及時雨,心中的委屈和苦楚頓時翻騰了出來,一時間竟然紅了眼眶。

李鴻章見狀欣喜,說:“不過是小女的塗鴉之作,她因為有些小聰明,眼光便高了些,老夫倒著實為難,還請賢弟替老夫留意留意。”張佩綸聽懂了李鴻章的言外之意,不久便託人上門提親,八抬大轎娶回了二十三歲的相門千金。

小說中的演繹總是與現實隔著距離。關於《孽海花》中的這段描寫,張愛玲曾向父親求證,但父親的結論澆滅了她雀躍的興奮之情。“他只一味闢謠,說不可能在簽押房撞見奶奶,那詩也是捏造的。”

與小說去較真,實在算不得什麼聰明做法。不過毋庸置疑的是,在時代風雲的浪尖上,李鴻章和張佩綸都留下過他們真實的身影。

末世權臣的命運總是多舛,他們被時代拉扯著,今朝天堂,明日地獄。《辛丑條約》簽訂後,李鴻章成了喪權辱國的罪人,他的名聲一落千丈,不久後便撒手歸西。張佩綸也一蹶不振,終日愁苦。

臨死之前,張佩綸幽幽地說:“死即埋我於此。餘以戰敗罪人辱家聲,無面目復入祖宗邱壟地。”落葉卻不能歸根,張佩綸的決定帶有如此悲壯的意味,鋪就了家族的蒼涼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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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落幕,張愛玲出生的時候,清王朝的大門已經關上了十年。守著祖輩們的遺產,老房子裡的人們麻木地生活著,想要抓住已經氣若游絲的浮華,又無能為力。

他們時而慵懶,時而恐慌,彷彿站在過去與未來的分界線上,不知所措。閒談之時,口中常出現“我們的老太爺”或“相府老太太”這樣的字眼,飽含著對過去的眷戀不捨。

像《紅樓夢》中的賈府一樣,家族大廈的坍塌只在一夕之間,曾經的顯赫成為現在的嘲諷,更加深了生活的悲劇底色。到了張愛玲的父親張廷重這裡,祖輩們的輝煌戛然而止。家族的沒落投射到了張愛玲的血液裡,她就像是一朵開在廢墟里的花朵,太過豔麗,更顯悲涼。

唱不盡的浮世悲歡,道不完的風塵悲涼。讀張愛玲的文字,就像是在陰冷的月光下聽老人講述往事。

講故事的人神色恍惚而絕望,聽故事的人被傳遞到徹骨的寒,繼而從血液裡鑽出一陣酸澀的噬咬。那字裡行間散發出來的味道,像極了老房子裡的陰冷和沉重。

追根溯源,很多老宅都有著灰暗的色調,像是暮光裡飄散的鴉片煙霧,訴說著奢靡與沉淪。不論是《傾城之戀》中的白公館,還是《金鎖記》中的姜公館,都有被歷史車輪碾碎的痕跡,房子還是那個房子,但是灰濛濛地失去了光澤。

張愛玲從不炫耀自己的貴族身份,甚至一度刻意迴避。對於她來說,那些不是榮耀,反而是不快的往事。不過在作品中,她卻不免拿了身邊的素材,透露了不少家族隱情。

對於祖父張佩綸,張愛玲是十分崇敬的。儘管家人都覺得他與高貴又美麗的祖母並不般配,但是她曾在漫漫長夜裡仔細讀過祖父的日記,被那種才情和文字中透出的孤獨所打動。

他們在時間的洪流中擦肩而過,沒有面對面地交談,但卻透過文字架起了心靈對話的橋樑。她說:“我沒趕上看見他們,所以跟他們的關係僅是屬於彼此,一種沉默的無條件的支援。他們只靜靜地躺在我的血液裡,等我死的時候再死一次。”

前塵憶夢,往事俱成風。踏著先人足跡向前走,已是懸崖峭壁。醉的人始終醉著,醒的人始終醒著。世間總無絕人之路,張愛玲用一生的掙扎與夢幻譜寫了自己的傳奇,也再次點亮了家族的歷史,讓曾經的故事生出了更加妖嬈纏繞的枝枝蔓蔓。

人生的旅途只賣單程票,只能回望,卻不能回到原點。生命渺小,在時光的滄海桑田中,一絲痕跡也不留下。但血液裡的傳承卻像是生生不息的慾望,身世如前塵,嬉笑怒罵化為一串神秘密碼,刻在基因裡,紮根在這俗世的土地上。

《張愛玲的喜悅與悲傷》① |舊式貴族少女,捲入歷史滾滾洪流

綠草芊芊,新月從容,細雨滴落在黛瓦青簷。光陰愈老,童年的記憶往往就愈清晰,生命的腳步向後轉了一個彎,不可阻擋地往回奔跑。

那時的陽光劈頭蓋臉地砸下來,映得臉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還有呼啦啦驚起的麻雀,你追我趕中孩童的尖叫。每個片段都與後來的性格相關聯,開啟或者閉合了心扉,而後被雕刻在時間的洞穴裡,隱秘而又蠢蠢欲動。

從搖籃到墳墓,不管用多少步子來丈量,都有難以磨滅的聯絡與情結。對於任何人來說,童年都是難以迴避的。在孩子的眼裡,世界是繽紛的、新奇的、明亮的。

《張愛玲的喜悅與悲傷》① |舊式貴族少女,捲入歷史滾滾洪流

但也正因為陽光太明亮,如果這個世界裡摻雜了憂傷、費解抑或斑駁,它們的影子便會被無限地拉長、加深,直到歲月深處。

張愛玲兩歲時,隨父母舉家搬到了天津的老宅,那裡是祖父張佩綸結婚時自己購置的。對於張愛玲和弟弟張子靜來說,那段日子是幸福美好的。年幼的兩姐弟尚嗅不出那浮華背後的腐爛氣味,也無法預知後來的悲歡離合。

潮溼的弄堂裡,午後氤氳的陽光下,迎著窸窣的光線,蕩起的鞦韆上飛揚著一抹桃紅色的身影。多年後,這畫面成為張愛玲記憶裡最溫暖的片段,承載著童年的夢。

她喜歡鞦韆飛起的一瞬間,裙裾飄到了湛藍的天空上,自己彷彿變成了會飛翔的精靈。

玩夠了鞦韆,她會輕盈地跑下來,坐到板凳上喝一碗六一散,消除暑氣。她喜歡那淡淡的中藥味道緩緩滑入喉嚨的感覺,整個人也清爽起來。

當時的張廷重夫婦只有二十六歲,正踩著青春的浪花,“不識愁滋味”地書寫著自己的金色年華。這一家子人守著父輩留下的財產,只管鋪張浪費,不會耗費心神去思考未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人們看著老房子裡進進出出的司機、傭人,流露出既羨慕又貶損的複雜眼神。

後來,張愛玲在小時候的記憶裡搜尋出了這樣一個片段:她用稚嫩的童音為一位老人背誦詩詞,當說到“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時,那老人瞬間淚流滿面,淚水被攔截在皺紋的溝壑裡。

當時的她並不知曉那眼淚的緣由,她甚至還不懂得什麼叫作“亡國恨”。日子與日子串聯著,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們與時間一起長大,憂傷被暫時性地阻隔了。在傭人們的簇擁下,一切都是慵懶而明媚的。

《張愛玲的喜悅與悲傷》① |舊式貴族少女,捲入歷史滾滾洪流

張愛玲與弟弟都有自己專屬的傭人,一個叫何干,一個叫張幹。大家都叫順了嘴,已不曉得“幹”字到底來源於哪裡的方言。大戶人家的孩子們都是在傭人的陪伴下長大的,與父母相比,更有一種格外的親密。

父母的懷抱並不是隨時敞開的,但是還好有何干。張愛玲總是攀著何干的脖子好奇地張望,從大人的高度去看世界。她喜歡拉扯何干脖頸上的鬆懈面板,有時脾氣急了,也會抓她的臉。受傷的情況也是難免的,不過何干沒有半句怨言。

無憂無慮的生活氛圍下,有許許多多值得珍藏的歡樂記憶。小愛玲喜歡看一本謎語書,小聲哼唱“小小狗,走一步,咬一口”,當得知謎底是剪刀的時候,樂得咯咯直笑。

她的另一處天堂在宅子天井的一個角落裡。那裡架著青石砧,一個清瘦的身影蘸著水在那上面揮灑寫字,愛玲覺得別有一番魅力。

她給這個人起了個外號叫“毛物”,推理下去,毛物的兩個弟弟就叫“二毛物”“三毛物”,還有一位“毛娘”,指的是毛物的老婆。毛物講的《三國演義》令她入迷,美麗的毛娘也耳濡目染,藏了一肚子好聽的故事。

每天早上,愛玲會被傭人抱到母親的銅床上,她躺在那溫暖的方格子青錦被上,學習背誦唐詩。開始時母親是不甚愉快的,總是玩著玩著才高興起來,眼裡慢慢流淌出笑意。

那時,愛玲莫名地喜歡上一句詩,“桃枝桃葉作偏房”,雖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總是搖頭晃腦地嘟囔著,長大以後才知道,那詩句並非兒童所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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