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說人話”

20200330

新來的技術員在給工人上課，這一節講的是識圖。

技術員說：“我們從圖紙開始講。什麼是圖紙呢，圖紙就是一張紙，上面有圖框、標題欄、符號、文字、數字，以及一系列由線條構成的圖形。”

技術員說到這裡，下面就有人舉手了。技術員停了下來，問到：“你有什麼問題？”

他站起來說道：“老師能不能說人話？”

技術員愣了一下，正要說話，那個人又說道：“老師，我的話沒有惡意，我是說……”

技術員擺擺手打斷了他，“我知道，可是你知道什麼是“人話”嗎？”，然後又擺擺手讓他坐下。

“Do you know what you say？”技術員說了一句。

“這是外語，不懂。”

“阿拉是尚黑忍。”

“這個是南方話，不懂。”

“關於過冷奧氏體向珠光體轉變過程的文章是不會出現在柳葉刀上的。”

“老師，不是這個意思。”

“一盤雙脆加一碟花生米，其標配是三瓶老雪。”

“也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呀？”

“我也不知道了。”

“我知道，”技術員說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用你熟悉的語言和詞語，說你不熟悉的事情，是吧。”

“對呀。還是老師有水平，會說話。”

“可是你們來這裡是要做什麼呢，我在這裡又是在做什麼呢。”技術員向下面擺擺手，“我不是在這裡和你們嘮家常的，你們也不是來休閒取樂的，是來學習的。”

技術員頓了一下，“我知道要考慮你們的情況，照顧你們的情緒，但是誰來考慮我的情況呢。你們對於我，就像工件對於你們一樣，如果經過學習，你們還和原來一樣，沒有變化，那麼就會有人質疑我的能力。”

“什麼是變化呢，想要有實質性變化，恐怕是不能了，起碼也該有形式上的改變，而最簡單的，就是能夠與別人，同行，在一定的層次上進行交流，能夠聽懂別人說的話，也能讓別人聽懂自己的表達。”

說到這裡，技術員從兜裡拿出一盒煙，然後又放下了。“照理，我可以點顆煙抽上一口，可是現在這裡是課堂，不是戲園子，要有起碼的形式。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些人也想抽菸，但是在課堂上不行，這是規矩，也是常識。”

“現在說回來，關於圖紙，你們是每天都會見到，都要用到，可是你們沒有按照正規的方式，全面的讀懂圖紙，只讀其中有用的，需要的一段，其他的概不理會，而對於圖紙的構成更是模糊且不確定，而學習的目的，就是改變這種狀況，要用規範通行的語言和詞彙，去描述和交流，簡單的說，就是要說行話，說句俗語，也符合身份的要求。”

“楊子榮獨闖威虎山，他要什麼身份呢，土匪呀，土匪的要求之一是會說匪話，要不然怎麼證明他就是土匪呢。同樣的，作為產業工人，也該有自己的專業術語，所謂的行話。”

“我知道你們所說的“人話”的含義，實際上是想讓我用你們現有的行話來說我要講的內容，這可能嗎，可能，但是我不能。經過了這次學習了之後，你們沒有學會相關的技術術語，那就是沒有學到最基本的東西，這件事該怎麼交代呢。”

“交流的基礎是語言和詞彙，語言有了，還差詞彙，就要學。是你們需要學技術，就要跟著我的節奏和習慣，而不是我跟著你們。”

“那麼說到這裡，知道了什麼是“人話”了嗎。不是我不說“人話”，是你們需要學著說，學著理解“人話”，怎麼樣，我說清楚了嗎？”

技術員環視一下整個教室，底下鴉雀無聲。

技術員也不囉嗦，“那我們繼續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