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裡戲外度一生，多情扮作無情演。

——題記

最近重溫《霸王別姬》被故事裡的虛幻和真實所打動——印象最深的情節，是張國榮飾演的程蝶衣幼時唱戲，扮的是旦角。

那出《思凡》中的唱詞有一句：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他總愛念成：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戲班裡的師父管教極為嚴格，他因此在這句話上吃盡了苦頭。然而，等到他真的唸對了這句話時，卻也深信了這句話——相信自己是女子並且愛上了自己的師兄段小樓。以致把戲唱到了人戲合一的境界，戲裡如何戲外如何，他是分不清了。猶記他們合演的第一場戲，便是《霸王別姬》，虞姬風流嫋娜，霸王英姿勃發，他戲腔一出，似黃鶯出谷，他輕捻蘭指，柳腰迴轉，深深地望他的霸王一眼，眼波流轉間，似有萬般柔情。於是他說：“師兄，我想跟你好好唱一輩子戲！”“說好了是一輩子，就是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

可他的霸王段小樓啊，終究要有一個戲外的“虞姬”——於是他娶了妻，妻子又有了孩子。而他冷眼旁觀，他冷語相向，卻也沒能悟到；段小樓，是個戲裡戲外分得極清的人，自始至終入了這場《霸王別姬》的戲的，不過他一人。“我這輩子就是想當虞姬！”“虞姬無論怎麼演，都是一死。”程蝶衣入了這戲，化作虞姬，於是他也要離去。——在最後一次與段小樓合演的《霸王別姬》中，他拔出了“霸王”腰間的真劍，自刎了。“你是真虞姬，我是假霸王！”

一語成讖。我卻總記得蝶衣唱《貴妃醉酒》的那個片段，他在三尺紅臺上自顧自地舞著，縱那燈火熄滅也不曾停下，頭上珠釵鳳冠輕晃，衣袂蹁躚，那顧影自憐，悽美地一塌糊塗。“虞姬死了，程蝶衣死了，戲裡戲外，真真假假，都是死了。”紅塵俗世，不過鏡花水月，黃粱一夢。真真假假，離合悲歡，夢醒過後，不過一場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