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西坡:南瓜餅

曾經一段時間的上海或更多的地方,南瓜餅成了餐桌上的“南霸天”……

西坡:南瓜餅

曾經有一段時間,飯店裡動輒上南瓜餅,似乎生煎饅頭不存在;家庭裡動輒吃南瓜餅,似乎手抓餅不存在;超市裡動輒賣南瓜餅,似乎湯圓不存在……

老百姓對於南瓜心懷感激是真實的,困難時期的南瓜麵疙瘩、毛豆子南瓜、紅米飯南瓜湯等幫助他們安然度過艱苦歲月。但感天動地,理當適可而止,沒有必要再掀一波吃南瓜的新高潮吧?

為了減少碳水、降低血糖?算了吧,糯米加重油,這熱量!

西瓜是從西域引入的,故曰西瓜;南瓜呢?當然是從南邊——南洋引進的,故曰南瓜。

大航海時代,哥倫布從美洲把玉米、番茄、南瓜等帶回歐洲,西方殖民者再把它們引進南洋,最後登陸大中華地區,從而完成了一輪“托馬斯迴旋”。如今,中國和印度已是世界南瓜產量排名第一第二的國度。

李時珍可謂中國認識南瓜的第一人,他在《本草綱目·菜部》給南瓜專門列了一個條目。

作為“第一人”,李時珍“煩惱”不斷,需要應對各種“挑戰”:《本草綱目》開筆時間為嘉靖三十一年(1552),完成初稿為萬曆六年(1578),中位數為1565年。而在這個時間節點,河北《宣府鎮志》等幾部縣誌已經記載了南瓜;另外,吳承恩於嘉靖二十一年(1542)完成《西遊記》(初稿),裡面竟然出現“我處頗有東瓜、西瓜,只少南瓜”那樣的句子;還有,田藝蘅(1524—?)《留青雜札》(寫作時間不詳,有萬曆元年刻本)中曰“今有五色紅瓜,尚名曰番瓜,但可烹食,非西瓜種也”,也是很有競爭力的一支。

不管怎麼說,1565年前後,南瓜已在中國多有種植是可以肯定的。

西坡:南瓜餅

南瓜,“其肉濃色黃,不可生食,惟去皮瓤瀹食,味如山藥。同豬肉煮食更良,亦可蜜煎”(《本草綱目》),顯然,李時珍並不清楚南瓜還可以用來做南瓜餅。這樣的情況居然一直持續了二百五十多年。清嘉慶二十三年(1818)成書的《養小錄》記載:“老南瓜去皮去瓤切片,和水煮極爛,剁勻煎濃,烏梅湯加入,又煎濃,紅花湯加入,急剁趁溼加白麵少許,入白糖盛瓷盆內,冷切片與查餅無二。”此中的“查餅”與南瓜餅有點神似。真正與現代南瓜餅在名與實兩個方面都契合的,通常認為光緒版《諸暨縣誌》(宣統元年刻本)揭載的資訊可靠:“村人取夏南瓜之老者熟食之,或和米粉制餅名曰南瓜餅。”

不過,清人施鴻保(1804—1871)創作於咸豐八至十年(1858—1860)的《鄉味雜詠》,羅列38款點心,南瓜餅名列其中;初刻於光緒八年(1882)的範寅所著《越諺》也領先光緒本《諸暨縣誌》一步寫到“南瓜餅”。可惜,它們對於如何操作語焉不詳。

幾乎所有關於南瓜餅的記載,好像都沒坐實與現代南瓜餅的基本性狀是否重疊——油煎,一個非常關鍵的步驟。

事實上,不必過分擔心。美洲或歐洲食用南瓜的歷史比我們長,既然他們有土豆餅、玉米餅,那麼一定有南瓜餅。西人制作南瓜餅,最常見的方法是烘焙,還有油煎。中國古人制作的南瓜餅,大抵採取烘焙和油煎兩法。例外的是,中國人還善用蒸法。用蒸法來製作各色餅,並不稀奇,比如米飯餅、梅花餅、千層餅、水晶餅、春餅……大凡外形彷彿一隻小南瓜而不是塌餅的南瓜餅都取法於此。相形之下,西人只好深感不可思議。當然,西餐的南瓜餅摻雜相當數量的雞蛋、牛奶、黃油、乳酪、蜂蜜及眾多香料,也讓中國人目瞪口呆。

西坡:南瓜餅

煎得過分硬扎和煎得過分疲沓的南瓜餅,很難讓人發出由衷的讚歎,前者失之於軟糯,後者失之於咬勁。最叫人不可接受的是號稱“南瓜餅”卻沒一丁點兒南瓜味。南瓜不是名貴食材,從南瓜餅裡剋扣南瓜成分,無異於把南瓜餅變成沒有餡的油墩子。

沒有哪個權威人士可以規定南瓜餅必須含餡,取捨的標準取決於其南瓜味是否足以抵消所有使南瓜餅異化的企圖,比如變身油煎豆沙糯米糰子或鮮肉月餅。

蔡瀾說:“把中國南瓜舂爛加醬肉碎做南瓜餅,蒸熟後切片再煎,是最普遍的做法,珠江三角洲一帶,家家戶戶都會做。”(《南瓜》)為此,生活在長江三角洲的我很慌張:那得是讓“光明邨”把調味定當的肉餡送到“王家沙”包裹,接著送到“沈大成”蒸熟,再送到“杜六房”切片,最後送到“小楊生煎”油煎的節奏,霸氣!(西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