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由於他輕敵不僅連累自己的恩公喪命,更讓大唐跌入無底深淵

天寶十四年(755年)十一月初九,身兼范陽、平盧、河東三鎮節度使的安祿山集結了其所部能調動的所有兵馬,以及同羅、奚、契丹、室韋部眾,共計十五萬大軍,號稱二十萬人,正式於范陽起兵,安史之亂爆發。

由於他輕敵不僅連累自己的恩公喪命,更讓大唐跌入無底深淵

李隆基開始還有點懷疑,後來就震驚了,到最後竟不敢相信——自己萬般寵幸的安胖子不僅反了,而且還挺能打。因為從彙總上來的情報看,從十一月九日宣佈起兵(實際上是十日正式出兵)到十一月十五日,叛軍僅僅用了七天的時間便席捲了河北大部,並將兵鋒直指中原!

形勢已經十分緊急,必須立即採取有效行動,擋住進逼的叛軍前鋒。

李隆基隨即宣佈了中原內地的軍事佈防安排:

特命畢思琛即刻前往東京洛陽,招募數萬軍隊,聯合當地駐軍,就地構築防守體系;

與此同時,金吾將軍程千里儘快趕往河東(今山西省太原市),在當地招募數萬軍隊,以穩定河東軍心民心。

從上述命令可以看得出來,李隆基的部署基本都是固守待戰的,並沒有以攻為守,主動擊破叛軍,挫敵鋒芒的意思。

不過沒有即刻下令安排,並不等於沒有做打算。事實上,李隆基只是在等待,等待那個他認為足以力挽狂瀾的人到達長安。

由於他輕敵不僅連累自己的恩公喪命,更讓大唐跌入無底深淵

十一月十六日,入朝述職的安西節度使封常清抵達長安。

李隆基苦苦等待的人,終於到場了。

見到了風塵僕僕的封常清,李隆基開門見山,問,現在而今,怎麼辦?

封常清知道皇帝問的是什麼事情,他沒有多想,就做出瞭如下回答:

“如今,因為天下太平的時間比較長了,所以百姓們一聽說安祿山造反,都嚇得魂飛魄散。然而,凡事皆有順有逆,形勢也有變數,臣懇請即日快馬趕往東京洛陽,開啟倉庫,招募壯士,然後揮舞馬鞭,北渡黃河,估計不出幾天的時間,就能將安祿山的項上人頭帶回來,獻給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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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常清的這番慷慨陳詞就像是給李隆基打了一針強心劑,把皇帝陛下說得心潮澎湃,此起彼伏,於是,李隆基第二天就在朝堂之上正式宣佈任命封常清為范陽、平盧節度使,令其當天立刻趕赴洛陽招募兵馬,負責主持洛陽防務,並伺機予敵痛擊。

我們有理由相信,在這次封常清同李隆基的戰前談話中,封常清應該是吹了牛的,或者至少是犯了輕敵的錯誤。

兩百年後的後晉以及時代更遠些的宋代史官們,在經過對唐朝遺留下的文件資料的反覆梳理後,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天寶年間的大唐諸軍鎮中,范陽、河西、隴右整體的軍事實力最為雄厚;而平盧是作為范陽的偏師存在的,相應的,安西、北庭則是作為河西、隴右軍區的補充存在的,這三鎮的實力其實並不算強,在統帥上亦不獨立;至於朔方、河東軍區的綜合實力雖不及范陽、河西、隴右,但卻遠強於平盧、安西、北庭,基本上是處於中間地位的一個量級,所以一般情況下,朔方多跟從河西軍的軍事行動,河東則多跟從范陽的行動。

說得簡單點就是,所謂的九大節度使轄區在軍力上其實是有等級差距的,范陽、河西、隴右屬於第一流,朔方、河東屬於二流,剩下的平盧、安西、北庭不過是三流的水準,至於劍南,則是長年的末流墊底。

翻閱了上百部的唐代史冊和相關專著後,我認為,這個說法是比較客觀的。

現如今,封常清打算憑藉手上僅有的少量三流的安西軍(需要承認的是,經過高仙芝與封常清的歷練,安西軍當時的作戰水平差不多已達到了準二流級別),以及去洛陽臨時招募的“勇士”來擊敗以一流的范陽軍士兵和超一流的少數民族精騎為主力的叛軍,這無異於天方夜譚。

不過,有一點不得不承認,那就是封常清過人的募兵能力,短短十餘天,他竟招募到了六萬人,雖然質量怎麼樣不敢保證,但至少在數量上還是有保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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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封常清派兵破壞了連線黃河兩岸的河陽橋,在洛陽擺出了迎戰安祿山的架勢來。

對於在洛陽嚴陣以待,擺出了決戰姿態的封常清,安祿山在心理上是藐視的,但在戰術上卻是重視的。他很清楚這位貌不驚人的仁兄的本事,而且武牢關(即當年李世民大戰過竇建德的那個著名的虎牢關)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想要順利攻破,是要費些功夫的。所以,安祿山派出了他帳下最為能打的田承嗣、安忠志、張孝忠這三員大將作為前鋒,率軍西進,直撲洛陽。

相對於安祿山的謹慎,移鎮武牢關的封常清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在他眼中,安祿山麾下的叛軍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只要應對得當,分分鐘就可以擊破,而安祿山本人的首級更是手到擒來。

所以封常清並沒有像安祿山想的那樣,封鎖關隘,據險死守,而是主動派兵出關迎戰,以示平定叛逆的決心。

當然了,即便是有命令讓封常清據關固守,相信他也不會奉命行事,不是大膽,而是真的不會。因為他和他手下計程車兵們從來就沒這麼幹過。安西鎮的光榮傳統一向是進攻,即便是要防守,那也是以攻為守。想當年西域諸國引大食人的大軍來攻,安西軍都是後發先至打出去的,現在雖到了中原,老習慣倒也沒有丟。

然而,封常清顯然忽視了一個問題,且還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士兵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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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之前之所以敢於主動進攻,且很少失手,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安西軍計程車兵多為久經戰火考驗的戰士,戰鬥經驗豐富不說,待遇還極為優厚,讓他們出戰,自然是越戰越勇,以一當百。而如今,封常清身邊雖也有一定數量的安西軍,但他手下計程車兵絕大部分還是中原內地的駐軍,其中更有很多乃是剛剛在東都洛陽招募來的新兵蛋子。短時間內,他們連成系統的正規軍事訓練都沒經歷過,其戰鬥力更是談不上了。

封常清即將以六萬“傭保市井之流”去死磕安祿山帶來的“蕃漢精兵”,所以,這場仗在序幕拉開之前,它的結局,實際上已經註定了:磕是磕不贏的,死倒是肯定的。

當身為前鋒的田承嗣等人趕到虎牢關下,看到在關外列陣,且陣型還不成樣子的唐軍時,簡直高興得要樂出聲來。

名震西域的猛人封常清好不容易犯了輕敵大意的錯誤,如果不好好利用,佔這個便宜的話,一來對不起人家封常清,二來對不起咱們自己,於是叛軍的三位先鋒大將一拍即合:衝!

戰鬥的程序可以用一個詞形容——實力碾壓。

在叛軍鐵騎接連發起的衝鋒下,唐軍還沒有反應過來情況,就被打得四散奔逃,而所謂的交手也只用了一分鐘而已。

唐軍戰敗了,而且敗得很慘,很羞恥,基本上可以說是一觸即潰、一潰千里。

主帥封常清真的是費了很多工夫,好不容易才收攏了那些被擊潰計程車兵,把他們領到葵園(今河南省滎陽市西)進行休整。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六萬人居然會如此不堪一擊,一上來就被叛軍的先頭部隊打得七零八落。

安祿山的兵馬有那麼強悍嗎?封常清有點不願相信他得到的反饋訊息,但就在此時,他得到了讓他更不相信的訊息:叛軍的追兵已經尾隨著追來,現下已經逼近葵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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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敗之際,敵人進逼,這是一個足以讓許多人聞言色變的壞訊息,但封常清不愧是大將,臨危不亂,他一邊安撫敗兵穩定軍心,一邊絲毫不亂地安排人馬去擊退來犯之敵。

封常清派去迎敵的,正是讓他能夠保持鎮定的定心丸——來自安西的部隊。

因為是進京述職,封常清帶進關中的安西軍人數並不是很多,無論如何也擋不住叛軍的大舉進攻,但是要擊退追兵,爭取上一兩天的時間,封常清認為還是辦得到的。

於是來自安西軍和其他地方部隊的精銳騎兵被派了出去,去擊退叛軍,為大部隊休整爭取時間和空間。

一段時間後,封常清派出的騎兵回來了,他們暫時擊退了叛軍的追兵,但是自身的傷亡卻不小。

聽到這一彙報,封常清沉吟了一下,馬上問了一個最為關鍵的問題:“那我們一共殺死了多少敵人呢?”

“大概能有個數十百人的樣子吧。”

封常清暗自吃了一驚,這樣的戰損比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此時此刻,封常清才終於認清了自己所面對的敵人的真實實力。原來他們並非不堪一擊的盜匪流氓,而是比正規軍還要強大的一支武裝。

經過更為詳盡地詢問,封常清基本上可以確定,這支叛軍的騎兵應是“柘羯”無疑。

柘羯又稱赭羯或拓羯,是北方胡族的用語,“猶中國言戰士也”。不過,他們不是一般的戰士,而是最勇敢、最健壯的戰士,他們經歷過嚴格的訓練,並不斷參與實戰,戰鬥經驗和戰鬥能力都是超出想象的豐富,更重要的是,他們與他們的主公並非是簡單的僱傭關係,而是義父義子的準親人關係,這就決定了他們絕對效忠於自己的“父上”,危急關頭不會作鳥獸散,反而會爆發出驚人的戰力,戰死方休。因此,這群人一般不是作為突厥可汗的近衛親軍,便是用作西域諸王的貼身衛隊。

這樣厲害的對手,封常清以前從來沒有真正接觸過,他也只是在諸多傳聞中略有了解而已。現在在這樣的環境下不期而遇,說實在的,封常清本人的心情有些複雜。但是,時間已經容不得封常清思考太多了,因為有探馬來報,叛軍的大部隊已經壓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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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現有之兵力與戰力,面對叛軍主力,封常清一方完全沒有取勝的可能,或者可以很明確地講,將是必敗無疑。但是,他還是決心全力一戰。

封常清做出這樣的決定並非出於一時意氣,而是經過謹慎思考的,他的最終目的,是獲得最後的勝利。

在面對遠遠強於自己的對手時,務必要展現出自己最強的一面,進行最堅決的回擊,只有這樣,才能迷惑敵人,不至於被一口吃掉,才有機會發展壯大起來,奪取最後的勝利。

唐軍先前的表現實在太弱了,也難免叛軍會像惡狼見羊一般兇猛撲來,打算予以全殲。

封常清打定了主意,雖然他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一次失敗。

一切正如封常清所料,在懸殊的實力差距下,自己的部隊完全抵擋不住叛軍的猛攻,不過,在封常清的身先士卒下,唐軍一出手就竭盡全力、全線壓上的不要命的打法也確實迷惑了田承嗣等人,讓他們做出了錯誤的判斷,沒有敢於立刻發動總攻,給了封常清繼續周旋的充裕時間。

在葵園交戰後,封常清立即暗中組織部隊,放棄現有陣地,向洛陽的方向秘密而迅速地撤離。

由於封常清的安排非常周密,過了很長時間,田承嗣等人才發現自己上當了,唐軍駐處早已是人去營空。

當叛軍發現問題時,封常清和他計程車兵已經行進至距離洛陽不太遠的地方,只要進入洛陽,所有的人就都安全了。而有謹慎多謀的封常清坐鎮,洛陽在短時間內也不會有陷落的危險。

然而情況總是不斷變化的。

封常清的計劃雖然周密,但他還是忘記了一點:叛軍所使用的馬匹大多是邊軍的戰馬或草原的胡馬,這些馬匹的速度要比唐軍一般的戰馬快得多。

所以,當封常清和部隊正在從上東門徐徐退入洛陽城的時候,叛軍的追兵殺了上來。

雙方隨即在上東門內再次發生了激戰,封常清再度戰敗,叛軍趁勝鼓譟而進,突入城門,且一進入城中,便不由分說地見人便砍,不一會兒就把城門附近搞成了無人區,並造成了數千人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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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二日,叛軍完成了對洛陽主要建築及街道的佔領,基本上控制了全城,守軍大勢已去。

即便如此,封常清和他的部隊依舊沒有放棄抵抗。他們在城內的都亭驛同叛軍交手,沒能取勝,便退守宣仁門(洛陽皇城東門)與敵再戰,又敗。

眼看著叛軍即將包圍上來,封常清終於下令突圍。

在封常清的命令下,唐軍殘部拆毀了皇城的西牆,並砍倒了周圍的大樹來堵塞道路,先退至谷水,而後繼續向西撤離,向著陝郡的方向退去。

留在洛陽,繼續堅持與叛軍巷戰,並掩護封常清撤退的,是東京留守李憕。

身為東京留守,李憕很清楚自己的職責,那就是與這座城市共存亡。

“主帥都跑了,您能守得住嗎?”

“我是東京留守,是朝廷委派的官員,留守這裡就是我的職責。”

言罷,他看向留在他身邊的御史中丞盧弈,繼續以不容質疑的堅定語氣說道:

“我等深受國家厚恩,雖然自知力不能敵,但早已決心一死報國!”

盧弈鄭重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隨即帶人跑到已被封常清計程車兵拆掉的河陽橋上又放了一把大火,把大橋徹底燒成了炭。

隨後,李憕召集了他沿途收攏來的數百名殘兵,向他們宣告了自己準備以身許國,同叛軍進行最後一戰的決定。

李憕的決心和演講十分令人感佩,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同他的想法,漸漸地,開始有士兵開小差溜走,等到了李憕發現敵人,準備一戰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背後已然空無一人。

已然回天乏術了啊。李憕獨自一人回到了府衙,端坐在正堂之上,靜候著自己生命最後一刻的到來。

並非所有人都拋棄了李憕,至少盧弈履行了他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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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李憕暫時分別後,盧弈先回到家中,讓自己的妻子帶著自己的官印從小道去長安,然後穿戴好了朝服,正襟危坐,堅守在御史臺自己的崗位上,默默地注視著四散奔逃的同事們,直到一切歸於沉寂,嘈雜的腳步聲又再度響起。

李憕和盧弈先後被抓,並被處死,寧死不屈。

與他們同時就義的,還有采訪使判官蔣清。

雖然他們的行動和捐軀並不能真正挽救危局,但對於這三位讀書人而言,他們已經做得夠多了,畢竟,他們盡到了自己的努力,守住了自己的底線,所以,我們可以說,他們是一群勇敢,有氣節的人。

既然有有氣節的人存在,相對應的,就有不講究氣節的人選擇苟活下去。河南尹達奚珣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據說(據《舊唐書》說),當初封常清早就看出達奚珣在危難時刻會投降叛軍,因而他本打算先絕後患殺掉達奚珣,但是由於李憕和盧弈雙雙出面求情,最後還是放了他一馬。

事實證明,封常清看人還是蠻準的。安祿山佔領洛陽後,馬上便派人召(注意用字)河南尹達奚珣,讓他來管事,達奚珣似乎也沒有啥顧慮,一召即至,就此投降了安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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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洛陽是座大城市,政治地位還非常重要,在完全處理好這邊的眾多事務前,安祿山還顧不上逃跑的封常清,否則以叛軍的馬速加行動力,封常清等人難免要全軍覆沒。但從事態的後續發展來看,就在洛陽保衛戰中力戰殉國,對於封常清而言,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因為自洛陽陷落的這一刻起,一切已然陷入了徹頭徹尾的混亂之中。

最終,一錯再錯的李隆基沒有放過封常清,連封常清的老搭檔高仙芝也遭受牽連,而大唐也終於無可避免的陷入了長達八年的戰亂,開元盛世的輝煌也全部化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