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遠（2021。07。01）

2021年暑假之初，我們慕名訪古，行進在荒郊村野，蒿草殘垣之間。噫，青青草木，生生不息，不正象徵著英雄永生？

陳東墳塋

明代，丹陽建陳少陽祠。祠前露臺上鑄奸相汪伯彥、黃潛善鐵質跪像，雙手皆反剪於後，受萬人唾罵。並題對聯一副：“丹陛披肝，千古綱常可託；荒庭屈膝，兩人富貴何為？”惜跪像今已不存。

陳東，珥陵越塘村人，北宋“伏闕上書”太學生領袖。1127年慘遭殺害後，歸葬大貢桐村松樹山。其墳塋，網上百度得分明。實際追尋，頗不順。

幸得貢氏祠堂管理人帶路，

（貢氏祠堂管理人貢老）

直抵墓地。貢老指向坡上：松樹下。我們傻眼：雜草叢生，一人多高！問可有他路，無。乃披荊斬棘，奮力開路：以手分開草杆，雙足踏平於地。難行程度，更超上次探訪“高陵”。同行者中有網名“當代謝靈運”者，這天我們都是拓荒取道的“謝靈運”。

吹盡黃沙始到金。與各種細葉、中葉、大葉長莖杆雜草鬥爭到底，前方終露空處，始見墳塋：磚石結構圓柱穹隆形大墓，墓臺半人多高，其上自然也是草樹的王國。墓前3碑，撥開草莖，分別瞻仰。

主碑，“宋修撰陳東之墓”。修撰，官職名。

其北一塊，丹陽市文物保護單位：陳東墓；公佈日期：1991年。

背面陳東生平，字跡漫滅莫辨。歸而查閱，系我市書家常春園墨寶：

陳東為北宋末年力主抗金的愛國太學生。墓前原有石牌坊，刻有對聯一副：

留賢相，斥奸邪，憑耿耿忠心上扶宋室；

賜祀田，飭修撰，看重重紫誥下報忠魂。

橫額為“精忠貫日”。墓於一九九二年冬月修復。

最南一塊“太祖東公碑”，系陳東次子亨浩一支後人、今浙江溫嶺澤國後裔，懷敬太祖感恩之情，2009年立。

所幸陳氏人丁興旺，家風傳承，今日盛世，如公所願。

嗚呼陳東！

其人格令人崇敬：孟子所謂“大丈夫”，陳東最堪當。

其最青史留名者，上書請求起用被罷免的抗金之相李綱，一呼萬應，一舉成事。

我最佩服的，是他成功發起誅滅“六賊”之所為。

《水滸傳》有“四賊”，皆禍國殃民、囂張跋扈之輩。以高俅為例：東京80萬禁軍教頭林沖，被高俅之子欺上門，亦不敢放一屁；俅之族弟高廉，仰仗兄長，在高唐州一手遮天，縱使持有太祖趙匡胤“誓書鐵券”的後周宗室柴進叔侄，金枝玉葉，也不被覷在眼裡，一頓暴打，或死或傷，又其奈何？

而陳東一介書生，憑一身正氣，一片至勇，一腔才華，反覆上書，請誅“六賊”，半年之內，“六賊”居然紛紛亡去：

靖康元年正月初三李彥貶謫、賜死；

二十七日王黼貶謫、仇殺；

二十九日梁師成貶謫、縊死；

七月蔡京貶謫、病死；

同月童貫貶謫、斬殺；

同月朱勔貶謫、斬殺。

其地位無比崇高：北宋靖康學生運動是偉大的愛國運動，陳東是偉大的民族英雄。

其精神影響“五四”：1919年北京大學生打出標語“陳東而去，宋事可為”“其視陳東何如”“今日中華學生，人人皆為陳東”……

陳東不朽！

相伯故居

大貢還有一位近代愛國偉人——馬相伯。

他是百歲人瑞：生於鴉片戰爭爆發的1840年，走過一個世紀的滄桑歲月。他一生經歷5位皇帝，見證6任總統。百齡壽誕之際，中共中央賀電：“國家之光，人類之瑞。”

他是大學者，耶穌會神學博士，精通8國語言。

他是教育家，創辦復旦大學等學校。

他是愛國偉人。早年曾協助李鴻章辦理洋務。民國建立，應邀出任首都南京市長，總統府顧問，袁氏復辟，憤而辭職。“九一八”後，廣播演說，奔走呼告，籌集善款，捐獻東北，頻頻組織，救亡團體……成為公認的“救國領袖”。百歲典禮後，全捐壽禮，犒勞將士。記者採訪，馬老無限傷感：“我是一條狗啊！一條叫了一百年都沒有把國人叫醒的狗！”

他是丹陽馬家村人。

曾在網上看到一段尋訪馬相伯丹陽故居的影片，對裡面的清代木樓殘破而外牆仍然穩固，頗感欣慰。

我們輾轉尋訪至開發區大貢馬家村。問馬老故居，村人指點一條往南的巷子。

有幾幢老宅：青磚黛瓦、石檻石楣、山牆小窗有翹簷。路口老人告：闔村姓馬。此處相當於舊村之東門，另有北門、南門、西門。舊時晚上，四門關閉，不能進出。馬相伯宅在稍前（南）。

參觀東南盡頭宅，發覺就是吸引我的網上影片中的：院中閣樓，木質牆板、細格木窗，頗已殘缺幾塊。久無人住，院中芳草萋萋。

此非馬老故居。

繞經與鄰居之間的巷道到北面，也是空宅。場上遍佈雜草與茂盛的南瓜藤。遇84歲老人，訪談之。“我比馬相伯小好多輩，他1939年就（虛歲）100歲了。他生在此，後因父親在鎮江糧行工作，去了鎮江。捐田產？是上海松江的。後來賣了，辦學校……”

老人告：馬老舊居沒有了——地基就西邊。原來有一口井。

老人帶路，在雜草與瓜藤中，我們共同尋找到了老井遺址：

（84歲老人帶路）

（老井遺址）

井圈已失，只有一圈與地面齊平的長滿青苔的井磚，裡面是同樣與地面齊平的土，以及往歲枯萎的草莖樹枝，今年的綠草葉。據說，這是一口孝井：馬老到上海後，仍在家鄉的裹足母親，取水不便，馬老就在屋前掘此井，方便母親取水。

老屋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樹葉長藤，斑駁撲朔，忽覓得牆磚形跡，細看是北牆、西牆。“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斷垣殘井，是今天馬家村踏訪僅有的物質收穫。

（馬相伯故居西牆）

後經瞭解，復旦大學念念不忘馬老，曾多次派人到馬家村聯絡重建故居。2010年之前，埤城鎮政府即準備原址修復“馬相伯故居”，後因馬家村劃歸開發區，計劃耽擱下來。“馬相伯故居”石刻、“上海復旦大學創始人馬相伯故居”標牌，交由古稀之年的馬家村村民馬養寶儲存。另，開發區金陵西路18號（丹陽天祿眼鏡電商有限公司大院內），建有馬相伯史蹟紀念館，2016年6月18日開館。全館有33塊展板，10個展櫃，透過文字、圖片、實物資料，以編年體形式展現馬老傳奇而偉大的百年人生。

（馬相伯史蹟紀念館展廳）

而耗資巨大的馬相伯路、馬相伯學校均已建成。

願“日月光華，旦復旦兮”的馬相伯精神發揚光大。

陳東、馬相伯，兩位愛國偉人，千秋家國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