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趙立波

廣略貝勒褚英，努爾哈赤長子，生於萬曆八年（1580年），死於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年僅三十六歲。對於他的死隱藏著許多機密，甚至可以解讀出許多後金之謎。

褚英曾以嫡出長子之譽，成為努爾哈赤的嗣繼人，不料當他剛剛登上政治舞臺、嶄露頭角的時候，生父努爾哈赤就親手殺害了他，由此開啟了滿洲內部父子兄弟相殘的首例，起到了一個相當不好的表率。

努爾哈赤畫像

虎毒不食子，努爾哈赤為何會對自己的汗位繼承人痛下殺手？

明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年僅十九的褚英一生隨父征戰，勇武非凡，屢立戰功。

為了報復烏拉貝勒布佔泰的侵擾，這年的春節之後， 褚英奉命父命帶著會弟弟巴雅喇與扎爾固齊噶蓋、費英東等統兵一千徵安楚拉庫，最終“取 基屯寨二十餘處，其餘盡招服之，獲人畜萬餘，取得大勝而回。”

努爾哈赤相當高興，於是賜褚英臺吉名洪巴圖魯，加封貝勒。此後數年，褚英隨父伐哈達、徵葉赫，皆獲取大勝。最為卓著的要算是明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褚英與其叔父舒爾哈齊、弟代善等出征烏拉，與布佔泰貝勒交戰，在雙方力量相差懸殊的情況下，連叔叔舒爾哈齊都感到恐懼，但是褚英以長兄身份率領弟弟代善衝鋒，用分軍襲擊敵人的戰術，獲得了以少勝多的赫赫戰績，為努爾哈赤迅速地統一東海諸部打開了通路。

褚英在這次出征中，不僅英勇善戰，而且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能竭力鼓舞士氣，指揮有方，克敵致勝，表現出相當出色的軍事指揮能力。

以為褚英馬上開始全面展示自己的雄武，可惜卻只是流星劃過，他的生涯瞬息便走向另一個陡坡。

第二年的春天，“太祖令領兵五千往烏拉部，圍宜罕山城，克之，殺千餘人，獲甲三百副，盡收入畜而回”，並迫使烏拉貝勒布佔泰再次訂立盟約。誰也沒想到，這是褚英最後一次出征。

此後的七年裡，褚英死去。清代早期史料簡短地記載了儲英的結局：“乙卯秋閒八月，帝長子褚英卒”。

褚英畫像

褚英的一生雖然短暫，但他留下了顯赫戰功，為完成女真諸部的統一大業，為滿族共同體的形成做了重大突出的貢獻，可成真正的開國之子。然而儲英最終只活了36歲，作為汗位繼承人的他為何迅速殞命？

他的死其實看似簡單，實則相當複雜。

從官修的《滿洲實錄》、《武皇帝實錄》及《高皇帝實錄》等，對其死因毫無所及，並極力迴避。惟《滿文老檔》記載較詳：謂太祖委政於褚英，“要讓長子執政，然長子從幼心胸狹隘，肯定不會寬大為懷地撫養國人。但是拋棄長兄，使弟越過長兄執政怎麼能行呢？父我若任用長子並掌管大國、執掌大政也可能改變心胸狹隘的毛病，成為寬宏大量的人。遂命長子與五大臣和諸為兄弟共同執政。”

可是與五大臣執政以後，褚英並未克服自己的毛病，仍然是“褊狹如故”，“不能公平地治理父汗所交付的大國，心術不正，使父汗任用共同的五大臣互不和睦而苦惱。”

努爾哈赤之所以如此疾言厲色，應該是打亂了努爾哈赤的一個制度設計。

他本想仿照趙武靈王模式，以自己超然地位在外打仗，對內由長子儲英協同諸弟和五大臣共同執政，可是儲英居然完全沒有按照他的設計走。

據說褚英執政後舊習不改，並對自己的弟弟及五大臣等動輒耍威風，要弟弟們對天立誓，效忠於他，並以死相威脅，說：“不要違抗長兄的話，什麼話也不告訴汗。弟弟們，你們就這種立誓”又說：“和我關係不好的弟弟， 和我不好的大臣們，在我坐了汗後就殺掉”。四個弟弟以及五大臣都是各居主貝勒高位，原來對立褚英為能於心懷不滿，加上面對褚英的威脅，於是他們向努爾哈赤報告了褚英的言論和作為。努爾哈赤讓他們彙總一下褚英的材料，看完後，努爾哈赤對褚英說：“這是你的四弟和五大臣控訴你的罪行的檔案，看見這個，你如果有什麼正確的話，也寫出來答辯”。褚英回答說：“我沒有一點要說明的”。褚英等於照單全收。

權力之間的父子相槓，必有一傷。

努爾哈赤相當生氣訓斥說：“你如果不說明就是你的過錯，父我不能打仗、不能斷理國事、不能執政，等你年紀老才讓你執政！執政的國主汗、貝勒要寬宏大量，公平地撫養國人。如果使同父的四弟、父任用的五大臣如此不睦，並使之困苦，怎麼能讓你執政呢？”

努爾哈赤不僅訓斥了長子褚英，還要對原多分給他的戶口、牧群和銀兩與諸弟所分到的，合在一起重新平均分配。

這不僅僅給褚英在經濟上帶來巨大損失，更削弱了儲英的勢力。對褚英來說是一個嚴重的刺激，從此父子間產生了很深的矛盾。之後對於褚英更嚴峻的考驗和打擊便紛至沓來。

萬曆四十年（1612年）秋天和翌年春天，努爾哈赤率兵兩次征討烏拉，因對褚英不信賴而沒讓他一同出征，甚至連留守的任務也不交給他，而交給了代善和莽古爾泰。只讓他“居住在家中”。褚英由此憤恨其父，便對他的四個僚友說：“和諸弟平分國人，我不能再活著了。你們和我一起死嗎？” “四個僚友回答： 貝勒你要死，我們隨著死。”

據後來傳說，儲英在努爾哈赤出師徵烏拉之際，“寫上詛咒出征的父汗、諸弟、五大臣的咒語，對天地焚燒”。“寫咒語的那個僚友 考慮到，做這種事情如果被汗發現，自己將在眾人和汗面前先被處死。於是懼而留下遺書自縊。其餘三個僚友大驚，恐事被洩露，便一起向告發了此事。努爾哈赤聽後大怒，想要殺死褚英，但又“恐怕殺長子以後，給活著的諸子造成先例，所以沒殺”。

滿文老檔

然後儲英被囚禁，不久後死亡。對於這件事，其實一直都是後金一件重大事情，以至於許多官方檔案諱莫如深，其實根本來看，儲英是死於努爾哈赤制度設計不健全的畸形產物，加之性情粗獷，膨脹自負，於是在鬥爭的風波中，導致一步步走錯，成了努爾哈赤與五大臣之間平衡不得不做出的犧牲，然而這個代價未免太大。

因此努爾哈赤也開始擔心唯恐“後生諸子引以為例”，所以他不再明確宣佈汗位繼承人，導致直到臨死大家也不知道汗位該由誰繼承，開啟了後金兄弟相爭，叔侄相爭的內部人倫慘劇，其始作俑者，努爾哈赤乎？由此也便讓人理解為何儲英被殺的早期檔案全部沒有記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