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之國的形成 ［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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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勾踐的那次復仇，在中國的歷史上是非常出名的。這一方面是“臥薪嚐膽”的典故對於勵志教育的卓越貢獻；另一方面則要拜美女“西施”的影響力了。對於這兩者的演繹，二千多年來已經有無數文人騷客在做了，我們今天所關注的仍然是其中的地緣背景。至於西施是否真有其人，亦或勾踐嘗的是什麼膽就不做討論了。

在這個戲劇化的故事中，有一點想必大家都十分清楚，那就是夫差的婦人之仁，放勾踐歸國，以至於最後國破身亡。這也被認為是吳國敗亡的根本原因。如果從根源上來說，這種說法並沒有錯誤，畢竟越國被保留了下來，並且反攻倒算成功。不過我們之前也分析過了，“滅國不滅祀”在春秋之時是很普遍的事情；另外吳國其實也沒有能力，將越人一網打盡。

吳越夫椒之戰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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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在這個過程中，吳國所犯的根本錯誤並不在於保留了越國，而在於讓勾踐回到了“會稽”。也就是說，吳國雖然將越國由千里之國縮小為百里之國，但卻沒有動越國的核心區。這種削其皮肉卻不傷其筋骨的做法，無疑為越國降低了復興的難度。在這一點上，楚國人做的就要聰明的多，在他所滅的小國中，雖然很多都保留下了對方的宗廟，但大都是異地重建（比如“柏舉之戰”一節中分析的蔡國）。

如果越國僅僅是保留了寧紹平原與浙閩丘陵北部的疆土，勾踐也未必能在他這一世就傳奇般的復仇成功。在戰國後期，楚國擊敗越國成為太湖平原的主人後，越人又一次退回到了錢塘江以南，並從中央之國的政治舞臺中消失。而楚人也沒有再乘勝追擊，畢竟寧紹平原在當時所能提供的地緣潛力不大，這與將越人逼上絕路，而可能要付出的代價不成正比。

這一顧慮也正是當年夫差所疑慮的。只要控制的好，寧紹平原的地緣潛力是無法與太湖平原PK的，更何況江淮之間的大片土地（東部）往往會為太湖平原上的地緣力量所控制。

寧紹平原結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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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紹平原與浙閩丘陵的北部（也就是越國的核心地區）最終被外部力量所征服的時間是在秦王掃六合時。對於志在天下的始皇帝來說，那些曾經參與中央之國地緣博弈的地區，都是他征服的目標。

而越人在喪失了固守千年的核心區後，作為一股地緣力量，並未從中央之國消失。在向東南方向退卻後，他們在漢武帝時期又一次成為了主角，並最終完全融入了中央之國。關於這部分內容，要到漢朝時分析了，我們現在還是回到春秋時期，去看看夫差又犯了什麼錯誤，讓自己的後院不守。

如果說勾踐回到“會稽”的史實很多朋友都有所瞭解，那麼在後來夫差又讓越人回到杭嘉湖平原的情況，相信很多人就不甚清楚了。最初越國的確是被控制在錢塘江以南，整個太湖部地區，包括杭嘉湖平原，以及有可能對其造成威脅的“黃山”、“天目山”兩山都成為了吳人的控制區。

吳人為了加強對杭嘉湖平原的控制，在吳淞江與杭州灣之間修築了一條新的運河——“胥浦”，大致位置在今天浙江的嘉善與上海的金山之間。這條水道無疑接近了吳都與杭嘉湖平原之間的關係，也讓蘇錫常平原已經成熟的水面交通網能夠向南沿伸。

夫差增封越國土地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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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伍子胥看來，保留越國無疑是一個非常大的錯誤。在無法勸說夫差同意自己觀點的情況下，將越人的活動範圍限定在錢塘江以南，便成為了退而求其次的方案。而為吳國在杭嘉湖平原上修建一條新的水上交通大動脈，則是為吳人消化掉整個杭嘉湖平原，所做的準備工作。如果吳人不是那麼急於北向爭霸，而是休養生息，花上二、三代人的時間將杭嘉湖平原消化掉。那麼越人將很難有機會重返太湖平原了。

問題是大多數的人都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能達到事業的頂峰，夫差也不例外。只是吳國在與楚、越、齊，包括其他小國之間的戰爭中，消耗了大量的人力及物資儲備。特別是人力資源的損失，是必須透過時間才能恢復的（物資還可以透過掠奪來補充）。

在這種情況下，吳人並沒有多餘的人力來開發杭嘉湖平原。而這時越人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讓夫差感覺到越國已經甘心成為吳國的附庸。於是將越國在杭嘉湖平原的部分土地，歸還給越人，讓越國從浙閩丘陵召募人力，以開發及耕種杭嘉湖平原，併為吳國供給北伐所需的糧食物資似乎是一筆不錯的買賣。

越人最終被恢復的國土，大概位置在“攜李”的東、南方向。看得出，吳國還是為太湖——吳淞江防線留出了緩衝地。只是越人重返太湖平原，還是大大拉近了越人與吳國核心區之間的地理距離，實際上等於又一次讓吳淞江——太湖成為了吳國的前線；更為重要的是，吳人重新“賞賜”給越人的那些土地，最終並沒有為吳人的北伐爭霸事業服務，而是加強了越國的實力。

也許夫差認為，將越人置於杭嘉湖平原的南部，等於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只要監控得當，並不會反受其害。要是吳國的主要力量，老老實實的呆在蘇錫常平原，這種想法也不算天真。只是當你的對手處心積慮的要復仇的話，機會的到來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夫差將主要兵力陳於黃池爭霸的時候，對於勾踐來說，就是最好的機會。當然，機會只會青睞有準備的人。吳國讓越國恢復其在太湖的疆土只是夫差所犯的錯誤；沒有這個錯誤，越國也在積極做著準備。而這些準備活動，不僅改變了吳越兩國的命運，也最終改變了越國的地緣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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