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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伯溫的神算之名是怎麼來的呢?他本人為何對這種神化如此反感?

劉伯溫的神算之名是怎麼來的呢?他本人為何對這種神化如此反感?

民間有這樣一句諺語,說:“三分天下諸葛亮,一統江山劉伯溫;前節軍事諸葛亮,後世軍事劉伯溫。”

按照這句諺語,劉伯溫比諸葛亮牛多了。

不是嗎?

諸葛亮出山,止能三分天下;而劉伯溫出山,就一統江山。

事實上,民間老百姓也只把諸葛亮看成一個智足多謀的軍師看待;而對劉伯溫,就膜拜成了能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事的神人。

為什麼會這樣呢?

始作俑者是明太祖朱元璋。

朱元璋出身於貧寒農家,他為了給自己營造出一種天命所歸的神秘色彩,一方面大力鼓吹天道,一方面大肆網羅諸如鐵冠道人張中、周顛仙這類江湖術士充當自己的吹鼓手。

洪武末年,解縉看穿了朱元璋的把戲,上疏直言批評,說他不該“以神道設教”,“欲以愚弄天下”。

朱元璋不管,對他而言,“以神道設教”和“以愚弄天下”乃是一種必要的政治手段。晚年如此,早年更是如此。

吳元年(1367)十月,朱元璋改太史監為太史院,以劉伯溫為院使,當時,他就眉飛色舞地對侍臣說:“吾自起兵以來,凡有所為,意向始萌,天必垂象示之,其兆無見。”

朱元璋得到浙東名士朱升相助,是在李善長的推薦之下,“潛往訪之”,親至石門山訪求朱升,並求得“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三策的。

劉伯溫的神算之名是怎麼來的呢?他本人為何對這種神化如此反感?

但是,在吳元年十一月二十日,他在賜朱升《免朝謁詔》內,卻稱:“爾察歷數,觀天文,擇主就聘,首陳三策,朕實嘉行。”張口胡說朱升是仰觀天象後,知王氣所在,主動來歸的。

對此,朱升只有苦笑。

劉伯溫是被朱元璋半請半脅迫入夥的,朱元璋後來同樣在《誠意伯誥》中說劉伯溫是預知天命,“仰觀俯察,獨漸無疑,千里之餘,兼程而至”,“能識主於未發之先,願效勞於多難之際”,“累從征伐,睹列曜垂象,每言有準,多效勞力”

劉伯溫對此並不感冒,在答謝表中稱:自己“能識主於未發之先”,不過是“偶見於此,非臣之知有以過於人也”;而“仰觀乾象,言或有驗者”,則是“是乃天以大命授之陛下,若有鬼神陰誘臣衷,開導使言,非臣念慮所能及也”。

劉伯溫為什麼對朱元璋的表揚表現得這麼冷淡呢?

我們不妨把劉伯溫的冷淡和上面解縉的憤怒、朱升的無奈結合起來看,問題就很清楚了。

要知道,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儒者。

儒者奉行孔孟之道,立志以文章濟世、以學問治天下,對星相占卜一類下九流的東西是非常鄙視的。

解縉就無須多說了,他是一個純粹得不能再純的儒者。

朱升呢,是研究過《易經》、蓍卦的,他還在至正九年著作過一部《地裡(理)陰陽書》,自序中卻說:“餘幼而困窮,於卑猥事蓋多致力,俯察之學尤為留心。”這“俯察之學”就是陰陽八卦、地理星相一類玄幻學術。

劉伯溫的神算之名是怎麼來的呢?他本人為何對這種神化如此反感?

朱升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幼年貧窮,為生活所迫,不得不學陰陽八卦、地理星相之類的知識替人算命、觀測風水,以餬口度日。

這句話的背後,我們看到,朱升在成為了一個儒者後,就明確與占卜劃清界線了——他稱“俯察之學”為“卑猥事”。

劉伯溫本該是“俯察之學”的門外漢,看他一生寫過的詩文,完全沒有他懂“俯察之學”的跡象。

甚至從他早年寫的《贈徐仲遠序》來看,他對這類東西也是很反感的。

該文中說:“天台徐仲遠以七曜四餘推人生禍福無不驗,予甚異之,而贈以言。若夫吉凶利害之所趨避,則吾聞之孟子矣。”

這句話的意思是:天台人徐仲遠可以透過七曜四餘之術進行占卜,無不應驗,我對此甚感詫異。如果要我給他贈送上一句話,我說,我只願追隨聖人孟子談仁義,不願談吉凶利害之趨避。

另外,劉伯溫在《郁離子。九難篇》篇中,也明確表示:自己只講求堯、禹之道;討論湯、武之事;致力於稽考先王之典;商度救時之政;至於旁門左類、裝神弄鬼之術,“皆不願也”。

劉伯溫雖然不願,但朱元璋為了神化自己,還是強行把他和朱升塑造成了觀風望氣、預測天命的角色。

對於,他們只能違心地接受。

而劉伯溫比朱升還慘了點。

在世人的眼光中,劉伯溫的身份已經淪落到與張中、周顛仙為伍了。

明朝人李贄在撰寫《續藏書》時,就把劉伯溫、張中、周顛仙三人合為一傳。

劉伯溫的神算之名是怎麼來的呢?他本人為何對這種神化如此反感?

也不知李贄安的什麼心態,居然提到劉伯溫“既精曉天文,安有不知己之死日在洪武八年,而己死之年僅六十又五也”。

劉伯溫之死,是夠悲涼的,這裡不說也罷。

朱元璋視劉伯溫為江湖術士,他的《誠意伯誥》又定下了劉伯溫“仰觀俯察,獨漸無疑,千里之餘,兼程而至”的基調,那麼,《故誠意伯劉公行狀》《明太祖實錄。劉基傳》、《誠意伯劉公神道碑銘》等文就一脈相承,編造出許多諸如西湖望雲之類的神話出來了。而經過數百年來人們的不斷渲染附會,劉伯溫終於成為了一個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事的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