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長篇系列文章《激盪四百年》的第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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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帝之後，桓玄一直很沒底，經常心神不寧，庸人自擾。

元興三年（公元404年）二月初一的深夜，長江波浪滔天，衝進石頭城，淹死和捲走很多居民，哀號呼喊以及怒濤澎湃的聲音，震動大地。桓玄聽到後，大為恐懼道：“那些奴才要大幹了！”

桓玄性情苛刻瑣碎，喜愛炫耀能力和才幹，主管官員的文書只要有一個字寫錯或筆誤，或一句話修辭不恰當，他就如獲至寶，立即指出糾正，用以表示他的聰明和認真，不同凡品。

有一次，尚書把“春蒐”誤寫成“春菟”，桓玄立刻下令嚴查，自左丞王納之以下，凡是經過手、簽過字的官員，全被降級或免職。

他有時親自值守官署，有時親自指派最底層官員，詔書命令紛亂如麻，主管官員把所有時間用來回答詔書都不夠用。

所以，在桓玄的干預下，政令敗壞，公文積壓，他卻全不知情。除此之外，他還喜歡遊玩打獵，有時候一天之內出宮幾次。

後來，桓玄遷到東宮暫住，重新修建宮室，大興土木，督促嚴厲，時限短促，官員和市井小民全都亂成一團，人心思變。

很快，第一個對桓玄說不的人站出來了，他是益州刺史毛璩。毛璩是毛寶之孫，毛穆之之子，出身將門世家，軍中宿將。

其實，毛璩一開始並不想反，只是桓玄非要他入朝擔任散騎常侍、左將軍。

這個時候徵召回朝，肯定不懷好意，毛璩想都沒想，一口回絕，還將桓玄的使者扣留，明目張膽的抗命。

於是，桓玄以桓希為梁州刺史，分命諸將戍守三巴以備之。

毛璩更加乾脆，傳檄遠近，列舉桓玄罪狀，派巴東太守柳約之、建平太守羅述和徵虜司馬甄季之等大破桓希，率眾進屯白帝。

第二個站起來反對的是劉裕。和毛璩不同，劉裕是主動起兵，背後還站著一大堆北府舊將和青年才俊。

二月，劉裕陪同徐、兗二州刺史、安成王桓修一起入朝。

桓玄非常看重劉裕，對王謐道：“劉裕風骨不凡，堪稱人傑也。”對劉裕極盡拉攏之能事，每逢遊玩集會，必定殷勤接待，賞賜甚厚。

桓玄的皇后劉氏，頗有識人之能，對桓玄道：“劉裕龍行虎步，器宇不凡，終究不會居於人下，不如早除之。”

桓玄道：“我正要蕩平中原，除了他沒有人值得託付。等到中原已定，再議此事吧。”劉裕得以平安回到京口。

回到京口後，劉裕立即與何無忌密謀興復晉室。劉邁的弟弟劉毅家住京口，也與何無忌一起謀劃討伐桓玄。

簡單介紹下劉毅。劉毅，沛國沛縣人，東晉末年將領劉鎮之子，算得上將門世家，少有大志，不治產業。

成年後，劉毅起家徐州從事，後被桓弘任為中兵參軍屬，成為北府兵一員，是北府兵中的悍將。

何無忌問劉毅道：“桓氏強盛，可以圖謀嗎？”劉毅道：“天下自有強弱，苟為失道，雖強易弱，現在最擔心的是沒有主事之人。”

何無忌意味深長道：“天下草澤之中並非沒有英雄。”劉毅不假思索道：“我所見之人，唯有劉裕稱得上英雄。”

何無忌笑而不語，回去告訴了劉裕，三人就此結成聯盟，然後開始尋找其他同盟者，共同對抗桓玄。

當初，太原人王元德和弟弟王仲德響應前秦號召，聚眾起兵攻打慕容垂，失敗後投奔東晉，東晉朝廷以王元德為弘農太守。

王仲德看到桓玄奪取皇帝寶座，對人道：“自古以來，革命的人不止一個。然而，今天的這位，恐怕難以擔當大任。”暗存異志。

這時，青州刺史桓弘派主簿孟昶前往建康公幹，桓玄與他交談後，大為賞識，對劉邁道：“朕在布衣中得一尚書郎，跟你是同鄉，你可認識？”

劉邁向來不喜歡孟昶，回答道：“臣在京口時，從沒聽說過孟昶有什麼特殊才能，只聽說他們父子之間，互相寫詩相贈。”

桓玄大笑，打消了擢升孟昶的念頭，孟昶聽說後，對劉邁恨之入骨。

路過京口時，劉裕對孟昶道：“草莽中當有英雄崛起，你有沒有聽到一點什麼訊息？”孟昶脫口而出：“今天的英雄還能有誰？正是你！”

於是，互相聯絡之下，劉裕、劉毅、何無忌、王元德、王仲德、孟昶以及劉道規、魏詠之、檀憑之、諸葛長民、河內太守辛扈興、振威將軍童厚之等人結成聯盟，共襄大舉。

這些人有的是北府舊將，有的是地方郡守或一方豪強。其中，劉道規是劉裕的弟弟，自幼倜儻不群，胸懷大志，深受劉裕器重。

隨後，劉裕定下了詳細的行動計劃，具體安排是：

一、劉道規是青州中兵參軍，孟昶是青州主簿，劉裕派劉毅前往江北與他們會合，一起擊殺青州刺史桓弘，奪取廣陵；

二、諸葛長民是豫州刺史刁逵的參軍，諸葛長民負責擊殺刁逵，奪取歷陽；

三、王元德、辛扈興、童厚之等都在建康，就地集結武裝群眾，作為內應。

計劃既定，各自回去安排，等到約定的日期一起行動，他自己和何無忌負責搞定京口。

孟昶的妻子周氏是江東大族，家財萬貫，孟昶回家後對她道：“我準備造反，你最好跟我離婚，免得受牽累，萬一成功，我再去接你。”

周氏道：“你父母雙全，卻打算幹這樣的大事，看來我是攔不住的。如果不能成功，我即使當奴婢也要奉養公婆，絕不回孃家。”

孟昶悵然若失，坐了很久，起身而去。周氏將他追回，對他道：“你不是那種凡事都跟女人商量的人，你之所以告訴我，不過是想要金錢支援。”又指著懷中的兒子道：“如果他可以賣錢，我也在所不惜。”

於是，周氏將全部家財變賣，交給孟昶，孟昶感動得稀里嘩啦。

孟昶的弟媳是周氏的堂妹，周氏對她道：“昨晚做了一個噩夢，請你把家裡所有的紅布都給我，作為鎮魔之用。”

堂妹信以為真，把家裡的紅布都給了周氏，周氏將它們縫製成戰袍。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有了妻子的大力支援，孟昶意氣風發。

何無忌回家後，深夜藏在屏風後撰寫檄文，他的母親踩到凳子上偷看，感動道：“你能這麼做，我死無遺恨！”

又問同黨是誰，何無忌道：“是劉裕。”何母大喜，開始向何無忌分析桓玄必敗的原因，大力勸勉。

連家人都如此支援，看來，這事兒必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