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 的 節
若荷
春回大地，萬物復甦，迎來了春暖花開的日子，返青的田野上，農人開始了田地裡的勞作；安寧的村莊裡，人們開啟門，推開窗，讓春光挾著風兒進來，讓室內的空氣流動起來。推開窗，便能聽到左鄰右舍的聲音，聽到雞鴨互喚的喧鬧。突然地一聲悶響，猶如春雷炸開，一縷清香瀰漫了大街小巷，原來是爆米花的來了，村子裡立刻熱鬧起來……
當爆米花的爐聲炸響，城裡的人要向城外去，踏青，郊遊，他們攜親領眷，樂此不疲；城外的人也要把這個節過得有滋有味，炒蠍豆，挑薺菜，包餃子，炸春捲。在明媚的春光裡，卸去厚重的棉衣，邁著輕盈的步子，遊玩的身心放鬆，吃客們忙得不亦樂乎。這所有的忙活和準備，都是因了這個特殊的日子——農曆二月初二，我們把這個日子叫作“龍抬頭”。
這個節，據說起源於伏羲時代，那時候，伏羲重農桑，務耕田，每年土地開犁，都是御駕親耕，其妻則二月初二親自為其送飯，因為伏羲為“龍”身，於是就有了“龍頭節”，民間流傳下來的很多風俗，也多與農耕有關，可見這個節是農事節。龍頭一抬，關乎著一年裡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所以，百姓對這個節多有敬意，用各種方式去祈求，讓想象中的龍保佑家人不招災惹禍，不多病多難。
還聽過一個故事，說是有一個村姑，去河邊洗澡時無意懷了孕，十個月後生下一個怪形男胎，龍頭龍尾龍身子，家人害怕，便讓姑娘把孩子扔掉，村姑堅決不答應，執意要把孩子養大。家人無奈，只好千叮萬囑，千萬不要讓他出來，否則讓族人知道，會以怪物論處。可隨著歲月的流逝，孩子的長大，家裡窄小的天地越來越關不住他了。
終於有一天，那個孩子忍不住寂寞，從家裡跑了出來，玩得口渴時，便伏在河邊喝水。不料被人發現了，有人拿來鋤頭、钁頭聲稱打怪物。姑娘聞訊趕到河邊，大聲喊龍兒快跑，少年這才知道闖下大禍，一邊哭一邊說：“娘啊娘，都是兒不好，連累了娘。此一去，不知何時能回來，娘要是想兒，可等來年的二月二，天上打雷，河水漲滿時再來河灘上見一面。”說罷騰空而去，臨行還不時回頭望母親一眼，每望一眼，就在地上流下一滴淚，瞬間變成一灘清清的河水。
就這樣，村姑在家裡盼著等著，每到二月二這天，就將家裡唯一的食物黃豆炒熟，撒在河灘上，等龍兒回來吃。說來也怪，自從龍兒上天后，這個原本旱澇不保的地方從此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人們方知是龍兒在護佑著村子。為了回報，村裡的人們便也像村姑那樣，將家裡的黃豆炒熟，放在河灘上等那條龍回來吃，漸漸地，二月二吃蠍豆，就演變成了當地的風俗。
龍的節日，自然要有所表示，這一天要炒蠍豆，做面琪兒，遇見爆米花的進村，大人小孩紛紛出動，拿簸箕帶碗的裝了糧食去爆米花，所爆之物，不僅是黃豆，還有大米、玉米。小時候，我家也要炒蠍豆，蠍豆炒好後，還想帶到學校去，就用塊布縫成個小口袋，將炒熟的豆和麵琪子裝進去，系在書包上，下了課一邊玩一邊吃。有的同學還要拿出來比一比，看誰家的豆粒炒得好，我對此總是不屑，因我家的豆從來都炒不好。
這一天，除了炒蠍豆，所有的食物都得加上個“龍”字，吃水餃叫吃“龍耳”，吃春餅叫吃“龍鱗”，我們現在吃的“龍鬚麵”似乎也是這麼得來的。在這一天裡，婦女們不能做針線，說是針尖會刺傷龍眼睛；這一天得停止洗衣服，說洗衣會傷到龍面板；早晨起床前，先念“二月二，龍抬頭，龍不抬頭我抬頭”，這樣會耳聰目明；睡前要拿燈在房樑上照一照，說：“二月二，照房梁，蠍子蜈蚣無處藏”，龍為百蟲之神，這樣就能驅百蟲避五毒。
龍的節，自然還要用各種方式驅兇納吉，比如這一天男子要剃龍頭，小孩子戴龍尾，有財力的人家要組織舞龍表演“雙龍出水”“二龍戲珠”等節目，依靠對龍的崇拜，希望龍神賜福人間。還把祈願擴大到農耕，春來了，土地開始耕耘播種，就請龍王興雲佈雨，好讓土地雨水豐沛，莊稼長得青蔥茂盛；做飯時，還要將草木灰掏出幾把，畫一條活靈活現的龍在地上，說這條龍就叫“引錢龍”，祈求財源滾滾，事業興旺。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多少年多少代過去了，龍的節延續下來，只是今我來思，少了些常規中的細雨霏霏。北方的雨雪越來越少，天氣越來越乾燥，二月的楊柳芽苞鼓起之時，草色卻仍然遙看近卻無。只是晴好的天氣，不妨礙陽光普照，風和日麗下，田野的杏花開了，路邊的櫻花開了，清澈的春水汩汩而流，而那碧波盪漾的水面上，處處漣漪，都是風吹皺。人們在嚮往春天的同時，仍然熱衷著有關“龍”傳說，從來不曾忘記“二月二”的習俗。
在古時，每到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無論是帝王還是百姓，都要到田野裡去郊遊踏青，並引為時尚。喜歡一個名叫《踏歌》的古典舞蹈，舞臺上，一行婀娜多姿的少女脈脈含情地羅衣從風、長袖交橫，邊舞邊歌，歌詞道：君若天上雲，儂似雲上鳥，相隨相依，映日浴風。君若湖中水，儂若水心花，相親相憐，浴月弄影……
這個盛行在漢唐時期的踏歌舞蹈，是由中國古老的春遊活動演變而來的，後融入優美的舞蹈技巧，它的特點是即典雅，又妖媚，既含蓄，又灑脫，整個舞蹈行雲流水，隨意而動，有著濃郁的古典氣息，體現了中國深厚的文化。透過《踏歌》，讓我們再次看到了昔日那些嫵媚俏麗的踏青少女，在依依碧柳間踏著春波，曳著翠裙，聯袂歡歌，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美，其情其景，令人陶醉。
無論是古代還是今朝，春天都是一個多情的時節，於是出現了有情人相扶相攜，在春風裡款款而行的倩影。長長垂柳像溫柔的綢帶，纏繞在兩個有情人心中，不禁生出與之同甘共苦的的念頭，發出“人間緣何聚散，人間何由悲歡，但願與君長相守，莫作曇花一現”的誓言，讓人感到，這才是人間的真愛，恆久的深情。
如今，山野淺綠，花枝俏然，嫩綠的枝頭上，就像一枚枚金子舉在春風得意的指尖，且越來越多，匯成春天的花海，人們叫它迎春花，連翹花，油菜花……而遊春、踏歌，和有情人一起度過愜意浪漫的時光，這也正是二月的主題。它彷彿在告訴我們，早春二月，還有許多源遠流長故事，或令人感喟，或婉轉悽美，等著我們去發現，去傳承，去探索。
（ 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
作者：若荷，本名宋尚明，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散文創作委員會委員，有作品編入小學語文課本、高中語文試卷和中學生拓展閱讀課本，入選《中國散文年選》《中國精短美文精選》《中國散文排行榜》等選本。著有《悠悠茶香》《像一片葉子一樣成長》《高天上的流雲》《善良如嘉木》《月色中的梔子花香》《花一樣的燈盞》《秋野之上》等多部散文集。曾獲“沂蒙文藝獎”“齊魯散文獎”“中國金融文學獎”“冰心散文獎”等獎項。
壹點號若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