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奇異果,在中國本有個奇異的名字,萇楚

朋友圈看到友人貼出獼猴桃圖片,獼猴桃裝在竹籃裡,一個摞著一個,層層疊疊一籃子,像剛剛從枝上摘下的樣子,與我們在水果店買來一顆一顆被分裝在塑膠格子裡又裝在禮品盒裡的樣子迥異。友人說:“又嚐到了兒時的味道。親們猜,這是什麼?”有點奇怪了,獼猴桃不是什麼難見到的東西,為何要猜?難不成不是獼猴桃?放大照片看,確認無誤。

奇異果,在中國本有個奇異的名字,萇楚

友人年齡與我相仿,我與她的童年應該是一個時代,但我在兒時確實是沒有嘗過獼猴桃味道的,因為上海的水果店裡沒有這款水果。那時,蘋果是黃蕉和青蕉,還有國光,裝在竹編的小果籃裡出售,竹籃蓋子裡覆一張紅紙,紙上是商店名稱,這是禮品包裝了,一般自己吃的就簡裝,稱好放進紙袋裡。梨有鴨梨、碭山梨、萊陽梨等,品種蠻多,還有香蕉橘子諸類,這些大路貨水果總是有的。比較特別的是那時跟媽媽到她閨蜜家玩,那阿姨家有院子,院子裡有無花果樹,來得巧時,無花果正好成熟,阿姨就摘了無花果給我們吃,這感覺好新奇,突然與一棵植物有了直接的聯絡。其他季節性的水果有枇杷,蘇州東山枇杷上市時,總也是要買來吃的,為了剝枇杷皮,總是被汁水染褐了指甲……至於現在都能吃到的南北果品,比如新鮮大棗、芒果、荔枝、榴蓮、菠蘿蜜、山竹等,那時只能存在於書本或者圖片中。能吃到東山枇杷,也是因為離蘇州近吧。

搜遍記憶,確實沒有獼猴桃。吃到獼猴桃的時候,它叫奇異果,是紐西蘭進口的,被賦予“維C之王”的美稱,幾元錢一顆,買一大盒也就十幾二十顆的樣子,著實不便宜。但卻是友人兒時的味道?只能說我和她不在同一時空吧?或者,同時間卻不同空間。她的家鄉有土地有植物,她的兒時可以嚐到植物豐厚的產出,比如獼猴桃,那時中國人還沒有將它視作水果(商品),它僅僅是“野果子”。

而獼猴桃其實幾千年來一直生長在我們的土地上,甚至它的形象美麗地存在於《詩經》裡,在《詩經》裡它有著好看好聽的名字,叫“萇楚”,看到這兩個字,就會有美好的聯想,似乎是長長的藤蔓,搖曳著楚楚動人的身姿……“隰有萇楚,猗儺其枝,夭之沃沃,樂子之無知。/隰有萇楚,猗儺其華,夭之沃沃。樂子之無家。/隰有萇楚,猗儺其實,夭之沃沃。樂子之無室。”詩意一唱三嘆:低窪地上長著獼猴桃,蔓長藤繞枝葉繁茂,鮮嫩潤澤長勢大好,羨慕你無知無識無煩惱。低窪地上長著獼猴桃,婀娜多姿花兒美麗,鮮嫩潤澤長勢大好,羨慕你沒有家室拖累。低窪地上長著獼猴桃,果實累累掛滿蔓條,鮮嫩潤澤長勢大好,羨慕你不需要照顧家室。這是先秦的創作者在慨嘆人不如草木快樂。但用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的觀點來說,子非萇楚,焉知萇楚之一定快樂?萇楚亦有愁緒也未可知。這好像是要和古人抬槓了。

因為有了古人的讚美萇楚,我們知道萇楚在我國生長的歷史之悠久。此詩錄於《詩經·檜風》,檜應該在河南一帶,也有人說萇楚本來是生長在秦嶺山區的一種野果。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說獼猴桃“其形如梨,其色如桃,而獼猴喜食,故有諸名。”據說19世紀初,英國“植物獵人”威爾遜發現了這個藤本植物,帶回去培植卻一直沒有結果。後來一個紐西蘭女教師伊莎貝爾在湖北宜昌得到了一包獼猴桃的種子,並帶回了紐西蘭,交給專家培育。幸運的是,這包種子裡,既有雌性種子,也有雄性種子,獼猴桃很快就開花結果了。紐西蘭人將此果命名為“奇異果”。20世紀90年代此果出口到中國,使一般食客以為它是外國果。

現在在我國各地都有獼猴桃的種植,記得前幾年去四川參觀過獼猴桃的種植基地,中國農村在改革開放的程序中加大經濟植物的種植,那次去看到,滿山漫坡的萇楚,婀娜搖曳著曼妙的枝蔓,並盛開著嫩黃色的花朵,景色漂亮極了。當地的農民臉上也笑開了花,有著等待豐收的滿滿喜悅。

有都江堰的詩人朋友,他自己家種植獼猴桃,我每年都能吃上都江堰的紅心獼猴桃。陝西西安周至更是獼猴桃之鄉,西安的朋友也會寄來她家鄉的“最好的獼猴桃”。每年到了這個季節,吃著朋友們送的獼猴桃,甜甜的,想象著萇楚的樣子,美美的。

只是,一直好像有一種遺憾,似乎錯過了什麼。這也是我一直羨慕與土地和植物有親密關係之人的緣故。(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