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那年那月的紅燒肉

看見我把肥肉扒拉到碗的一邊,母親又開始數口,我知道,她無非又是想說,當年,父親是怎麼怎麼把我從床上叫醒,然後又怎麼怎麼幫睡眼惺忪的我穿上衣服,然後扛在肩膀上奔去山上的工區食堂,然後我就在一陣肉香中清醒過來,然後鼓著腮幫子大口大口的吃那些肥的流油的紅燒肉。

那年那月的紅燒肉

說起那年那月的肉,總會令我父母輩的人有一種不堪回首的害怕。在那個買米要糧票、買肉要肉票、買布要布票的計劃經濟時代,就算有了肉票,還不一定吃得上肉。我的名字,就是因為母親買不到肉而給改的,那年我剛滿一歲,母親本想稱一斤肉為我慶祝生日,結果她排了一整天的隊,豬肉賣完了,也沒聽見叫她的號。等她跑去問屠夫到底是怎麼回事,屠夫揚著手裡的那張肉票,振振有詞地說,這個“楊肅壽”,我叫了三遍,你自己不來,我有什麼辦法啊。肉票上母親寫的是我的名字——楊瀟濤,只是好端端的“楊瀟濤”三個字在屠夫嘴裡成了“楊肅壽”,母親又怎麼知道這是在叫她呢。母親失望地走回家後,才果斷的把我的名字改為楊濤了。

當然,在那個年月,就算是有肉票,屠夫沒叫錯名字,家裡的經濟條件還允許,也只能是一個月吃一斤肉。每次買肉回來,父親和母親都捨不得吃,而是把豬皮剔下來晾乾,等積攢的多了再一起熬湯,精肉和肥肉一起剁得碎碎的,然放點鹽和醬油蒸熟,再分成5份,每天給我取一份吃。好在那時候,父親在井下工作,礦上為了鼓勵井下工人多加班,會在每個月末下班後,叫工區食堂做一大鍋紅燒肉,任由大家吃飽,算是犒勞大家。

聽母親說,父親每天都要晚上十點以後才能下班,那時候的我早已經進入了夢鄉,為了讓我能吃上一頓飽肉,肚子裡多點油水,父親才在下班後一路跑回家,匆匆忙忙地扛著我再一路跑到山上食堂去。母親回憶到這裡的時候,父親就會慈愛地看著我,笑著說,那時候的你可真饞啊,那麼大一坨肉,你才不管它是精肉還是肥肉呢,一口就

了,把嘴巴漲的鼓鼓的,牙齒一嚼,豬油就順著你的嘴角流下來了。唉,可惜的是,那時候的我實在太小了,還來不及學會記憶,現在無論我如何使勁,也回憶不出當年在山上工區食堂吃紅燒肉的情景。那時候的紅燒肉做的好吃嗎?被父親們扛到山上去吃肉的孩子就我一個還是有很多呢?父親們在餵我們吃肉的時候,自己都吃飽肉了嗎?工作一天,父親們一定很累了,他們怎麼還能健步如飛呢?長大後,我曾經去過父親當年工作的礦洞,從那裡到我家,我可是足足走了一個半小時啊。

家裡的生活條件慢慢變好後,每天都可以吃上肉了,我也就學會了挑挑撿撿,愣是丁點兒肥肉也不肯沾。但我又特別喜歡吃紅燒肉,或許就是因為那年那月殘存在童年裡的印象吧。

(作者:楊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