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閻錫山傳》第1章第1節

第一章 身份大變、思想大變、觀念大變

一筆可觀的資本在那裡等著他

清光緒九年九月,五臺山一帶歷時38天響睛,氣溫比夏天還要高,地面都要冒火。初八這天,突然烏雲密佈,狂風大作,暴雨傾盆。大風隨後刮向五臺縣河邊村,整整折騰了一天一夜。

世代生活在河邊村的閻書堂迎來了大喜的日子,兒子順利地出生。第二天趕來賀喜的親朋好友,個個都說昨夜突然狂風大作、暴雨傾盆,解除了38天的酷熱,在秋季裡是從來沒有過的稀罕事,這孩子的將來必定不可預測。如果請通神的算命先生預測一下孩子的將來,一定會讓村裡人更為吃驚。這孩子長大後,將成為晚清至民國軍閥混戰血雨腥風時期在山西破敗不堪地面上耀武揚威的人物,將要統治山西38年,而且問鼎天下。

閻書堂為剛剛出生的兒子做了一件大事,取名萬喜。

極平庸極俗氣的名字,沒有一點文化味,跟黃毛、狗剩之類的名字差不到那裡。這樣看來,青年閻書堂是一個俗人。然而,接下來,閻書堂將要經歷人生的大起大落,在漂金滾銅的錢河裡掌舵,在波起浪湧的白銀盤中把樁。人生的無限風光飄然而至,人生的狂風惡浪,也要跟著張牙舞爪向他撲面而來。

孩子在媽媽懷裡吃奶,我們正好有點時間來看一看萬喜正在生活、即將成長的這個家庭。

得力於祖上留下可觀的田產,閻家是個讓人羨慕的殷實之家。

得力於親戚關係,15歲時,閻書堂在一家店鋪謀到了一個夥計的職業。

店鋪老闆走南闖北做生意,常常把閻書堂帶在身邊,讓他既當隨身保鏢又當扛貨的腳伕。老闆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不怎麼起眼的夥計居然極有心機。

對老闆為人處事的商家本領,對老闆日積月累的生意門道,閻書堂細細觀察,潛心揣摸。從老闆那裡,閻書堂領悟到了生意法門,摸清了生意門路。

翅膀硬了,閻書堂做出重大決定,投下資本,獨立門戶。

兒子出生的前一年,閻書堂擴充套件業務,建立錢莊“吉慶昌”,主營放高利貸,兼做土雜貨生意。

吉慶昌發展穩健,做到了經營“錢帖子”的級別,自主印製、自主發行紙幣。(那年頭,全國貨幣不統一)。

攤子越鋪越大,商場打滾的閻書堂,變得愈來愈老練,越來越奸詐。與同行相比,閻書堂不只是交際廣泛,而且略通文墨,雖然只是半瓶墨水,然而在客戶眼中,吉慶昌老闆是知書識禮的知識分子,是誠實計程車大夫,是視信譽為生命的紳士。

藉著“文化人”的特殊資本,吉慶昌生意紅火,經營興旺。閻萬喜還在小朋友的時候,閻家已經升為當地少有的富庶家庭。

掌聲,給閻商人、閻老闆。知識果然助力財富。

有強大的資產做底子,日後拼爹的話,比起一般人,萬喜手中就多了一樣關鍵性的東西——一可觀的資本。大筆的錢正在那裡默默等著他玩轉天下。

人生之大不幸

人的成功,有沒有路徑可尋?

小成功的人,靠智謀,靠資本,靠機會,那麼,問題來了,大成功的人,靠什麼?

靠災難。

朱元璋年輕時,家裡所有親人全部死光光;成吉思汗少年時死爹,全家被族裡人拋棄,時時遭受對手的死亡威脅;杜月笙8歲死了父母雙親,成了孤兒;閻萬喜的同時代人袁世凱,17歲時接連死了兩個父親,親父和繼父。不必太多,太多的浪費筆墨時間,只要你同意年紀輕輕的人死爹死媽或爹媽同死是人生的大不幸就夠了。

6歲時,閻萬喜的母親得了一場重病,撇下他撒手朝陰間走了。人生的大不幸就這樣殘忍地掃蕩6歲兒童的心靈。

孩子他爸生意做得紅紅火火,整天都在店鋪裡忙裡忙外,除了把他關在房間裡任他哭鬧,哪有時間專門照管他?

當代有句網路流行語,中年男人的三大盛事:升官、發財、死老婆。後面的兩件事閻書堂這下徹底趕上了,不久就相中了一位年輕漂亮的美媚。

小朋友萬喜有了年輕漂亮的後媽,吃喝拉撒難題順勢而解,然而,年輕漂亮又喜歡錢的女人,很難喜歡一個前任留下來的拖油瓶。在這個新家庭裡,不同時間、不同原因、不同樣式的糾葛牽連不斷地發生。閻書堂從店裡回到家裡,耳朵裡充滿小孩子的哭鬧聲,新老婆的叫罵聲,摔瓶摔罐子的聲音。

面對突然而來的家庭新難題,閻書堂沒有慌掉手腳,商人特有的精明頭腦讓他算出了其中的奧妙。

“我這就把兒子送到老丈母孃家寄養”。

一道兩全齊美的方案。從此,新的兩人世界裡,小兩口過上幸福甜蜜的新生活;從此,到外祖父家過日子的萬喜受到外祖母、外祖父的格外疼愛。

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萬喜真正的磨難正是從這裡一個勁地冒出來。

外祖父家是上等的富戶人家,閻萬喜在這裡吃得好喝得好穿得更好,外祖父、外祖母給予這個失去母親的小外孫的愛特別多,在生活上照顧得無微不至,結果呢,傳說中的嬌生慣養,過度溺愛,就像一根毒藤一樣,慢慢地伸進了萬喜的心裡。

圍著萬喜轉的,還有一幫子年齡相仿的表兄弟。萬喜把他們變成了“打手”、“嘍囉”、“幫兇”。 溺愛的毒藤上開出了倔強固執、頑皮膽大的花朵。

無論萬喜的小日子過得多麼得意、多麼恰意,一道陰影始終在心靈深處深深地紮下根。“媽媽,你在哪裡?”沒有母親傾訴心聲,沒有母親的手來撫慰腦門,萬喜性格里加進沉默寡言的毒汁。

小小的心靈如此扭曲著成長。

上帝的手實在奇妙,正是他,讓人的心靈從孩童時代就開始人生的歷練。身後有外公外婆強大的靠山,天不怕地不怕的天性一步步滲進了萬喜的心田。

9歲時,萬喜入學讀書。課堂裡的萬喜,腦子聰明,讀書用功,經常受到老師表揚。

學校裡的萬喜時常惹事,經常打架。12歲時,惹出一場大麻煩。

一次,跟一位同學吵架。萬喜掏出小刀,將同學刺傷。要是今天,不只是家長賠錢就能了事,這樣的熊孩子非得送進少管所不可。

15歲時,《四書》《五經》讀完了。“我們的體力也不行,思想也落後,管不住他”,外祖父、外祖母做出決定,讓閻書堂領兒子回家。

看著個子高高的青年,正入中年的父親,生出一個想法來,“我來做兒子的家庭教師,把這個聰明卻不著道的兒子,培養成一個商人”。

“讓兒子在錢莊裡當夥計,直接進入崗前培訓”。讚揚這位老爸,不僅心中有方案,而且搭建了平臺。有夢想、有手段的中年人。

接下來要讚揚這位學生。前臺做事認真、臺後學習同樣認真。無論學做生意,還是處理日常事務,做得都十分的用功、上心。站櫃檯、照料鋪面、記賬……在錢莊裡,沒有過多久,就將迎來送往的那套本領學得精熟。那個複雜的算盤,敲得順溜。

如果平坦的地下不發生大地震,萬喜有可能成長為晉商。然而,上帝要成就一個牛人,往往讓人牛起來以前,先讓人成為泥人。要讓一坨泥巴變成一個瓷碗,碗匠師傅先要把泥巴打碎,千百次揉搓,然後再成形,千度高溫下燒烤,否則泥巴成不了漂亮美麗的瓷碗。就在萬喜享受美好生活的時候,上帝這位碗匠師傅正在那裡為他設計打碎、揉搓、成形、燒烤的程式。

《閻錫山傳》第1章第1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