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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煙散人|松陽藥膳

耕煙散人|松陽藥膳

松陽最有名的藥膳便是歇力茶燉豬腳。先放歇力茶在大鍋中,煮出湯水,再用濾掉藥渣的湯水熬豬腳。鍋中放入焯過水的豬腳,帶殼的土雞蛋,鹽等調料,共同熬個一大鍋。燒這道菜,要用農村的土灶,大鐵鍋裝的下物料,兼以柴火燒出,味道最正宗。滿滿一大鍋,夠一大家子慢慢享用。

豬腳,肉皮肥厚,筋膜眾多,骨髓充足,照西醫的講法是含有豐富的膠原蛋白,脂肪含量也比肥肉低,有美容,延緩衰老,強健筋骨的功效。按中醫的講法,則是吃什麼補什麼,吃豬腳能補腳力,吃雞子黃能補心力,配上歇力茶湯,則油而不膩,口感鮮爽,入口即化,便於人體消化吸收,真正補的進去。

耕煙散人|松陽藥膳

這道菜與《傷寒論》中的“豬膚湯”加“黃連阿膠雞子黃湯”,有異曲同工之妙,而口味卻要好上許多。《傷寒論》滋陰的方子,一個黃連阿膠雞子黃湯,一個豬膚湯,還有一個炙甘草湯。炙甘草湯也使用阿膠。

黃連阿膠雞子黃湯

組成:由黃連、阿膠、黃芩、白芍、雞子黃。

炙甘草湯

組成:炙甘草,生薑,人參,生地黃,桂枝,阿膠,麥門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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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仁,大棗。水酒各半煎服,阿膠烊化。

豬膚湯

組成:豬膚一斤右一味,以水一斗,煮取五升,去滓,加白蜜一升,白粉五合,熬香,和令相得,分溫六服。(白粉即米粉)

功效:少陰病,下利,咽痛,胸滿,心煩者,豬膚湯主之。

考究這三個方,使用了阿膠和豬膚,即動物血肉有情之品。尤其是豬膚湯,就是肥豬肉湯嘛,這一大碗的肉湯,便是東漢時期民間出現的藥繕了。東漢年間,生產力低下,饑民遍地,雜糧都缺,哪還有啥機會吃上豬肉?而且還是摻了蜜的,這絕對是大補品了。現在,如果讓我們吃這個豬膚湯,豬油摻蜜拌飯,有點兒可怕的,想想這口感和氣味,泛不泛嘔不知道,美女們見了肯定要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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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論口感,論其功效是相當卓越的,特別適合下焦寒,而全身都在陰虛發燥的人。彭子益說:“豬膚湯,養陰清肺,不溼脾胃,不寒中氣,功效極大。虛家極其相宜。”講白了,就是適合腳冷冷的,經常腹冷拉肚子的,滿臉都是青春痘的人,這不是滿大街都是嗎?這說的不就是當今的時尚女郎嗎?這種體質的,張仲景說最重要的就是吃肥豬肉,這非常簡單,江湖一點訣。目前中醫界對豬膚有不同的見解,有的說就是豬皮,有的說是豬皮下面的白色的肥肉,我們連皮帶肉一塊吃,豈不是更美。

少陰病,病已入裡,轉加深重,呈現足少陰腎與手少陰心同病,心腎陽氣不足,精神萎靡,上下格不和,陰陽格拒等病症,而豬膚能成為治少陰病的第一方,頗為難得。松陽人民創造“歇力茶熬豬腳”這道繕食,草木與肉共燉,滋補腎元真水,上焦霧露得下,虛火得以引歸下元,相火再得真陰之濟,共慶水火既濟之功,平實與普通之下暗藏著大智慧,是松陽老百姓善於觀照萬物、融入自然、保養生命的法寶,從中可見古代農耕文明老百姓樂享田園生活的美好圖景。

值得注意的是,現在不少人有把食和藥嚴重對立的傾向。他們的同質化語言是:“藥是給病人吃的,我沒有病,人好好的,去吃什麼藥?”乍聽起來這話不無道理,亂吃藥,沒病都要吃出病來。因此這個歇力茶雖然味道不錯,但是也不要拿來當可樂、雪碧、啤酒,整瓶整瓶的灌,畢竟老祖宗可沒發明過這種喝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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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陽民間的藥繕還有許多,八珍雞、白果豬肚湯、補中益氣盅、藥膳召山羊、當歸東山羊、百合燉雪梨、果仁腰肝……,不是幾句話能說的完。

我之所以對藥膳感興趣,是因為松陽的民宿,多半在山上的村子裡,本地話叫“內山路”,現在時髦的名稱叫“雲端”,因位居山野之中,偏僻之地,客人入住後,當務之急是解決客人的一日三餐,吃好睡好客人才能滿意,因此我是特別希望民宿能推出特色藥膳,作為美食,供客人選用。

整理內務,佈置景觀,插個花安個擺件豎個書架之類,民宿管家可以做的很好,若要燒上一桌美味的菜看,則必須招個專業廚師不可,至少也得在村裡找幾個會燒飯做菜的阿姨。松陽的精品民宿,一天的住宿價格均在千元以上,比縣城的四星級賓館高了不止一倍,由此而論,民宿的飲食品位也應該高出賓館一個檔次,這才對的起高昂的價格。我曾與道隱泉居的老闆陳大廚一塊討論過吃的問題,我說:“單就吃的米飯,就不能用高壓鍋或電飯堡來燒,燒飯就應當用飯甑,用土灶用柴火,那才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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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廚說:“這光燒個米飯,都要佔去一個大鐵鍋,搗鼓大半天。人工,成本,一下就上去了。而且大米最好是有機的,煮出來才是噴噴香的大米飯,香氣濃郁,一顆顆疏疏朗朗,既不會生硬的像一顆顆子彈,也不會軟趴趴的像糯米飯一樣粘成團,松香可口,甘甜順滑,只要嚼一嚼即津液四溢,滿口飯香,喉韻爽朗。”

我說:“燒的一鍋好飯,才是個好的開始。接下去就是特色菜品了,強調的是好吃看的見,吃了能健康。我現在就不愛下館子,味道太濃。中午吃過一餐,晚上就想著喝稀飯,如果再吃一餐那就要泛嘔了。”

陳大廚說:“是這麼回事。餐館裡香料放的多,有點甚至把食材的原味都覆蓋了。你聽沒聽說過一句話,不會燒菜就多放辣椒。”

“味精、雞精、孜然粉、五香……,各種各樣的調味調,真是五花八門。現在街上出現了專賣調料的店鋪,趨勢就是越來越濃烈,有的還是化學拼配劑、防腐劑。”我說:“這些東西,火性太重,許多人一吃就上火。香料基本上都偏熱,難怪王老吉編了句廣告詞‘怕上火喝王老吉’,你是大廚,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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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廚:“我們生活中經常講到‘上火’,凡是吃點熱性的食物就出現臉上長痘痘、口腔潰瘍、咽喉腫痛牙腫等等症狀,我們都認為是上火了。我自己做菜,生薑要是吃多了也會上火。我們浙江不吃辣,過去江西、湖南都吃辣,衢州也吃辣,遂昌、松陽這幾年吃辣的人也多起來了。這是地理因素,他們那邊的水偏寒。我們這裡的山區,就十分喜歡吃生薑,燒什麼菜都切一大塊下去。”

我說:“眾口難調啊。想吃什麼,想怎麼吃,那是個人的自由。胃寒泛清水,燒菜的時候多放些生薑、辣椒、黃酒,這個很容易辦到。現在酒店的菜那都不能叫家常菜,你開的是民宿,那肯定要燒家常菜給客人吃,又要比一般的菜上檔次。不然,客人們在自己家裡吃吃就好了,何必大老遠跑你這裡來嘗新鮮。”

陳大廚說:“是得搞點新鮮貨,不然怎麼吸引客人呢。在菜品上我一直不停的動腦筋,想辦法。其實我們松陽人自古以來就喜歡吃,松古盆地物產豐富,真正的魚米之鄉啊,老祖宗們也是變著法子吃。而且老祖宗們發明的吃法,讓人百吃不厭,絕對不像現在酒店裡吃的東西,猛加調味料,吃了一餐就而不想吃第二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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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料基本上都偏熱,還放那麼多香料,一吃就上火,誰敢天天吃?”我說:“現在的人動不動就上火,而且動不動就吃寒涼降火藥,越服寒涼藥,上火反而越頑固,口腔潰瘍一個月不好的大有人在。陳大廚,你有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陳大廚說:“這就是松陽人平常講的上下格不和。上面熱,嘴巴生瘡,下面寒,胃口不好吐清水,消化能力弱,一吃生冷的就拉稀。”

我說:“我平日裡讀過幾本中醫書,上下格不和的問題我有研究,扶陽學派的鄭欽安論述的最精彩,最到位。他認為陰陽是相互依存,互為根本的。當體內陰虛,則依附之陽相對亢盛而浮於上,所以表現出了上火;相火藏於腎水之中,腎水溫升而能生木,相火只有下藏才能溫腎,如果相火不安於位而上浮,即是失其位,表現為上火。此兩種原因導致的上火都為虛火,而非實火。醫聖張仲景有句話:‘知犯何逆,隨證治之。’病有陰陽,證有陰陽。陽虛證當‘益火之源,以消陰翳’,也就是扶陽抑陰。而顧護脾陽,慎食生冷,這也是預防上火的前提,也是根本。生活中易上火之人可以食些酸品,酸性收斂可以潛陽。”

陳大廚說:“我只是認得一些草藥,中醫理論太深奧了,你有空跟我多說說。這一下腎火一下相火的,不是三兩天搞的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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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講的直白一點,胃就是燒飯的大鐵鍋,腎火就是大鍋下面的柴火,這個火不能潑水去滅它,反而要加點柴火進去才好。頭面上的虛火,就要吃點涼的東西,潑點冷水,就好比大熱天,午後天上要降點雨水下來,讓虛火下降,天地才能一片清涼。”

陳大廚說:“這個我聽懂了。這麼說要搞兩套東西,一個生火,一個降火。下面的火要生起來,上面的火要降下來。〞

“對了,讓他們迴圈起來,就好象大氣迴圈一樣。你可以按這個思路,配些藥膳出來。”

陳大廚說:“中醫奧妙無窮啊,先把思路理清了,我在調配菜品的時候,就有頭緒了。做菜其實和你們寫文章一樣,方塊字與方塊字組合來組合去,花樣文章便出來了,我們一個豆腐有上百種做法,也是拼來拼去。〞

“中華廚藝也是奧妙無窮的呀!”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