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伊米

逃跑的女孩,焦慮的網紅,重生的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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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20年代,青澀的面孔被推選為時代的排頭兵,他們是最有希望的一代,也是最焦慮的一代。小時候被教育“不能輸在起跑線上”,在長大後被推上一列高速前行的列車,壓力像車輪旋轉、加速,與軌道緊緊咬合在一起,焦慮摩擦出更多焦慮。

尚淺的心智無法應對搖晃的現實,情緒逐漸投射在身體上,年輕人一邊自嘲“996”,一邊在本該脫單的年紀脫髮,但真正困住他們的或許不是頭皮問題,而是生髮於外在環境、根植於內心的痛感。

在廣泛的焦慮下,每個人具體的焦慮又是不一樣的。

生活海海,各有答案,「最人物」在面板醫學科普博主丁楊的評論區找到3個年輕人,他們都曾經歷過焦慮的拉扯、崩潰又與之和解,都從低谷中走來,也都進入了嶄新的鬆弛,希望以他們作為觀察的切片,探尋他們經歷過的困境與突圍,和再次出發的坦然與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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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分的片場,調整佈景的間隙,疲憊盤旋在每個人頭頂,山口煮的周圍聚攏起一撮工作人員,他好像還是精神抖擻的,插科打諢,在每個人的發言之後精準地附和大笑,偶爾誰的話茬掉在地上,他的臉上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

作為網紅,他因為演繹帶有地域屬性的不同人格而走紅,在數十種人格中,他說不清哪些是真正的自己,生活中的角色扮演也成為常態。這是他經歷過許多挫敗與掙扎後的一種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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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世上還沒有網紅“山口煮”,哈爾濱男生帶著22歲的雄心,一頭扎進北漂的人群中,做著一份看似體面的媒體運營工作。由於不好意思借住在親戚家,1萬塊的北漂“啟動資金”大半交給了房東。像大多數北漂的年輕人一樣,地鐵的最後一站是他落腳北京的第一站,到公司所在的海淀區通勤整整2個小時。

太陽昇起的那一刻,是他一天中最焦慮的時候。早高峰地鐵的擁擠是無法避免的,“你不擠永遠上不去”,站臺門開啟的那一瞬間,他雙手把著扶手,突破人牆、見縫插針地擠進去,有時過了三四站,雙手還是放不下來,擁擠產生的謾罵聲在耳邊響起,他只能沉默。他就像是一顆釘子,而生活是錘子,楔進這座城市狹窄的縫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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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不拒絕外鄉人,也不挽留。北漂的一年裡,山口煮幾次在待業與失業中切換,最困難的時候卡里只剩下不到700塊。有一天高燒39度,他騎著共享單車踉踉蹌蹌到達地鐵站,準備搭地鐵到醫院。車廂內照舊擠滿了人,夜班工人、國貿白領、時尚達人……若在平時,他們的身份迥異,但在那時的山口煮眼中,他們的表情只有焦灼。還有三站到達的時候,因為擔心錢不夠治病他下車往回走,不願意把自己推向更窘迫的境地。

生計的壓力讓他捉襟見肘,不過更令他焦慮的是,電話那頭母親問他到底過得好不好,他該怎麼回答。彼時的他很矛盾,既希望有人關心,又不敢接受關心,“我怕卸下偽裝後,內心的脆弱會讓人看不起”。

“但現在看來,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山口煮補充。

故事的轉折是2020年初,居家隔離的日子裡,面對父母的疑問,有時只能報以直愣愣的眼神,最開心的是獨自在房間的時候,因為不會有人跟他說話。

手機裡的短影片讓他短暫忘記現實的境遇,也打開了一個出口。沒有三腳架,他在凳子上摞上書,書上架著買手機送的支架,他審視鏡頭裡的自己,也看見一條新的謀生之道。

剛開始拍短影片的半個月,山口煮每天只睡4個小時,半個月下來瘦了16斤,那時的他極度亢奮,認為找到了新的謀生之道,然而當這一切真正成為事業,變化的是焦慮的內容,不變的是焦慮本身。

“做這一行資料是很直觀的,每次發完片你必須直面數據,無形之中就會被資料綁架。”剛開始的一段時間,他的資料在幾千次點讚的漩渦裡打轉,流量牽扯出他的渴望和不安,心情起落都與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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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題會上的山口煮

很多個深夜,他都不可控制地思考選題,遇到有爆款潛質的馬上開啟手機備忘錄記下來,一整宿下來“仰臥起坐”兩三個小時,早上出門迎風而立,額角發涼,才發覺自己似乎有了M型髮際線的趨勢。他之前聽過一個段子:洗臉的時候洗面奶不要蹭到頭皮上,會讓頭皮覺得這是臉的地盤。當時只是一笑而過,但隨著髮際線的上移,搓臉的手會不自覺地下移。

拍好的影片上傳前,他會拿給非行業內的朋友看,過程中用餘光觀察對方的反應,“不能正眼看,會造成壓力”,沒有響的包袱會在之後被拿掉,沒有包袱的地方傳出笑聲,他會急急地詢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笑?”

技術流的搞笑帶著悲傷的底色,緊迫感洩露他心底的恐懼,“我很害怕被再次拋棄”。雖然是以藝人的身份進入公司,但他經常跟著場工扛燈架、跟著編劇寫指令碼,甚至包攬了給群演買水的活兒。彼時,他希望用多幹活體現自己的價值,眉宇間寫滿焦慮,和影片裡的大男孩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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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這個時候,他決定給自己最後3個月,放手一搏,轉機就是在那時發生,當他真正放鬆下來的時候,束縛思路的東西就像身上的鏈子,一條一條掉下去了,腦海中不斷冒出點子,一條講南北方買菜差異的影片,不到24小時收穫超過百萬點贊,賬號也因此走上正軌。

幾個月之前,他開了一個小號,從頭來過的焦慮陌生又熟悉,他忽然發現這似乎是在自尋煩惱,“不管什麼時候,焦慮是一直都在,沒必要總是苦大仇深”。

如今的他,常常在街頭被網友認出,這份竊喜和剛剛好的焦慮被收藏在一處。他還是無法將心底的脆弱都暴露在日光之下,但在心上開了一扇小窗,等風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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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桀驁的外表不同,李一鳴一開口就顯現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周全,眼裡帶著光,心底繃著弦。

生於2000年,他曾經以為父母變老是一件很遙遠的事,父親倒下的那一天,才忽然發現這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

站在父親的病床邊,他一夕之間變成大人模樣,但在無數個最累、最無助,亦或是最開心的時刻,他還是會想象平行時空裡有一個無憂無慮的自己,還可以叛逆、無畏,整日和一個被稱作“爸爸”的帥氣“糟老頭子”對著幹,最大的煩惱是頭上頂著“滑二代”的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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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李一鳴與父親李津春

李一鳴的父親李津春,是中國第一代滑板人,但因為錯過運動員的黃金年齡,讓他將自己未竟的職業滑手夢想嫁接在兒子身上。這也使得很長一段時間裡,李一鳴的名字前都掛著一個字首“李津春的兒子”,即便,他早已是全國滑板冠軍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滑二代”的光環一定意義上變成了他的緊箍咒,“這樣的稱呼代表他們尊重的不是我,是我爸”。於是,在運動員之外,他選擇成為這項運動的推廣者,迫切想要證明“李一鳴”的價值,但父親老去的速度更快——

2021年6月19日,他或許永遠不會忘記這個日子,當醫生把手術知情同意書交到他手上,父親一下子從走在前面的人,變成了走在後面的人。

彼時,醫生給出了兩套治療方案:打支架,有腦出血的風險;不打,父親可能在癱瘓中度過餘生。病房裡儀器的“滴滴”聲時刻提醒他父親的病情,面對母親的無助的眼淚,擺在李一鳴面前的是一道選擇題,也是一道令人難以作答的必答題。

他在支架手術的同意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那一天,他第一次成為為父親做決定的人。“如果因為我的選擇,導致我爸一個不好的結果,我這輩子不會原諒我自己,但我只能去做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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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鳴與父母

父親的突然倒下還帶來一系列連鎖反應,21歲的男孩走出醫院,趕到父親經營多年的滑板店,雖然沒做過生意,但讀懂店員眼中的不安並不是難事,他甚至很快聽說了競爭對手挖角的訊息。他告訴店員不要害怕,但自己心裡也沒底。

每天一早,他騎著摩托車到各個門店,逼迫自己消化複雜的賬目、小心觀察店員們的狀態……這一切堆積成一張散發焦灼的面孔,彷彿時刻注視著他。

回程的路上,他躲在頭盔裡,巨大的風聲掩飾了哭聲。熄火之後,潮溼的頭盔掉出很多頭髮,年輕的男孩覺得那時自己不帥了,焦慮進入惡性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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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類的情緒圖譜中,焦慮的左邊是疲倦,右邊是暴躁,它們的盡頭都是孤獨。那段時間,他總是在外忙到倒頭就睡的程度才會回家,因為那個家讓他陌生。從前,無論他多晚回家,都會有人噓寒問暖。父親生病後,母親在醫院陪護,家裡永遠是黑的、空的,他需要自己把燈開啟,燈亮起的一瞬間,房間異常安靜,耳朵裡傳來嗡鳴聲。他不敢回房間,倒在沙發上,一閉眼就感到自己在無限墜入深淵。

但天亮之後,他還是要獨自對抗心中的焦慮。在他看來阻斷焦慮迴圈的方法,就是解決焦慮的源頭,“如果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我父親直接康復,我不會焦慮。如果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我們家生意蒸蒸日上,我也不會焦慮”。

他大刀闊斧地將滑板生意由零售為主改為培訓為主,“如果還是零售,我沒辦法在短時間內籌到醫藥費,也養不起店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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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訓課上的李一鳴

清晰的規劃很快奏效,然而,這些都是一年前的他從未想過的。他不知道未來自己還會面對什麼,但已經不會為此焦慮。滑板運動依舊是他最熟悉的敘事方式,他說:“就像一個2米高臺,沒跳過之前,你可能會害怕,但我已經跳過了,就不會害怕再次站上去。”

作為提早成為一家之主的“00後”,李一鳴身邊不乏開始預習父母老去這件事的同齡人。而他的經驗是建立一個更長時間尺度,“所有的煩惱一定會隨著時間過去而過去”。

更早一步進入人生新階段,他相信未來會好,即便不是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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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焦慮是對一份工作尊重。那麼,楚堯始終尊重她的工作。

在網際網路的流行概念裡,年輕人的盡頭是自媒體和鐵飯碗,而楚堯是在兩個盡頭都體驗過的人,職業圍城穿梭,焦慮曾像鍋裡怎麼也不沸騰的熱水,煎熬著日子。

生於1998年,楚堯趕上了山西小城工業浪潮的尾聲。在一片從化工廠中長出的生活區裡,從婦產科到殯儀館都有,人的一生可以一眼望到頭,她十分確定這不是她想重複的生活。

在她步入社會的那一年,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種巨大的不確定性中,人們必須將自己嵌入社會體系中,才能增加抵禦風險的能力。作為一顆“準螺絲釘”,在畢業之前,楚堯就開始四處尋找安頓自己的途徑。

當上百封簡歷石沉大海,海面上升騰起巨大的不安。她毫無目的地在學校裡遊蕩,當看到小吃街“招洗碗阿姨,2500元/月,包吃住”的牌子,心裡才稍有安定,“起碼我可以養活自己了”。

她後來找到一份頭部自媒體的工作,但求職的焦慮沒有緩解,只是立刻被替換為被認可的焦慮。跟她一同進入試用期的一共有4個人,彼時,每個月都有人離開,第3個離開的是與她合租的室友。

她是最終被留下的那一個,然而快節奏的自媒體工作,如果沒有確定的方向,就像失控的車輪碾出塵土,節奏越快,越混亂,越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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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尋找答案的方式是更多地關注社會議題,議題中的人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議題,別人的答案治不了她的精神內耗,焦慮始終存在。

為了把日子熬下去,她常常在下班後去看海。身處國土東部沿海,而家在中部內陸,她有時計算著相同時刻,家裡的天應該還是亮的,而自己眼前已經一片黑暗,但她知道海就在那裡,像內心的焦慮一樣不容忽視。

當她把所有喪氣重新捋過一道,起身走回出租屋,在終於空曠下來的馬路上,冷風呼呼地颳著,但又彷彿四野俱寂,自己格外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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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走後,她獨居在這間房齡20年的兩居室裡,有時會覺得自己的臥室跟隔壁的空房並無二致。她的生活中沒有生活,每週只產生一桶垃圾,其中夾雜著許多頭髮。

此時,對人生意義的追問總會跳出來。

畢業後的第一個春節前,她搭上回家的火車,隱約感到自己再也不會回來。火車到站的那天下午,父親帶她去了精神衛生中心,他看穿了女兒的焦慮。如今的她坦承,當初自己回到山西老家、上岸進入傳統媒體,其實是一種逃跑。

上岸之後,她碾轉各地採訪,最多的時候半個月沒有辦法回家睡覺,每天在不同酒店醒來,不知自己身處何處。焦慮就像不同酒店裡品牌不一的洗髮水,胡亂地堆積在她的頭頂,油脂冒出頭皮的速度越來越快,帽子就像長在了頭上。有時在活動上與幾個相熟的同行碰到一起,好像在開帽子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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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的想法再次冒出時,她決定細細規劃。實踐證明,無論上岸與否,不確定性是人恆常的處境,於是,她試圖在無常中建立秩序。從某一天開始,她的行李箱裡總會裝著一身不太適合工作場合的衣服,一天的差旅工作結束後,她會化個妝換上它,像旅行一樣參觀一座座城市。

“不是非要平衡工作和生活,切割工作和生活也可以。”楚堯解釋。

她將“旅行”中的照片釋出在個人社交賬戶上,有意識地打造“旅行博主”的假象,每當有人“受騙”,她便會消解一寸焦慮,生活也就在這些細小而確定的撩撥中流淌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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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解的焦慮,總有答案。從正午到深夜,面板醫學科普博主丁楊與三個年輕人深深淺淺地交談著。不同於評論區和私信簡單的問答,個體與個體之間直接的碰撞,讓頭皮問題背後生活的焦慮浮出水面。

她一層一層撥開年輕人的焦慮,也看到深處的自己。當下,“完全不焦慮”可能是當下社會環境裡的一個偽命題,科普影片發出後的質疑聲和職場媽媽的每個早晨,是屬於她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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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焦慮面前,誰都無所遁行。當焦慮上頭,無論頭油、頭屑,亦或是脫髮,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與頭皮問題打過交道,目光落在鏡子裡的自己,也看向內心深處的焦慮。

伴隨著頭皮問題的反反覆覆,一次次的焦慮之後,一些希望失望了,一些恐懼成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美好發生了。焦慮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只是每個人都要找到自己和焦慮相處的更為健康的方式。海飛絲作為頭皮問題專家,透過解決頭皮問題,緩解大家的頭皮焦慮,不讓“焦慮”反映在頭皮上,不讓焦慮“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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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還在繼續發生著,我們還在記錄著。

我們的生命,我們的生活,無論有過怎樣的一帆風順,都會有陷入泥潭之時,有時是一時之間的經濟壓力,有時是理想和現實的對撞,有時是人情世故的蕪雜。在泥潭中拔出腳,重要的不是向左走還是向右走,而是與選擇之後的焦慮和平相處,如果無法把焦慮甩在腦後,至少,別讓焦慮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