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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妮劉詩詩的《流金歲月》,實乃劇版“乘風破浪的姐妹”

一如去年大熱的綜藝《乘風破浪的姐姐》,倪妮、劉詩詩版的《流金歲月》,最初也是看似定調很高,主打而今最“流行”的獨立女性牌及姐妹情義牌,可終究,還是抵不過強大的“社會慣性”踏回了老路。

而小螢幕上,那內裡難以自洽、甚至是互相沖突的女性立場與邏輯,則正與螢幕之下的價值混亂和衝突“互文”。

也所以,2020版《流金歲月》的口碑兩極化或者說口碑斷裂,就並不意外。

作者/非非馬

倪妮的朱鎖鎖,劉詩詩的蔣南孫,雖出身不同、性格各異,但最後都因為顛簸的命運,“合成”出了一個共同特質——“乘風破浪”,用另一個流行詞說,叫“大殺四方”。

並且,她們情深似海,彼此之間沒有一丁點兒嫉妒、攀比之心,也沒有一丁點兒的誤會,友情比愛情還要堅貞、久遠、靠得住——用現在的一句流行語講,就是“姐姐來了”!這對姐妹花,可謂生動演繹了另一句流行語,“女性是可以幫助女性的”。

所以我說,這雙女主的設定,堪稱劇版“乘風破浪的上海小姐妹”。

倪妮劉詩詩的《流金歲月》,實乃劇版“乘風破浪的姐妹”

如果說綜藝版《乘風破浪的姐姐》核心詞是“爽”,2020劇版《流金歲月》的核心詞也是它——它們都是針對當下的現代女性之“爽點”而設計。現代人,何止女性,普遍被生活碾壓得壓抑,大家都需要一劑“爽藥”。當年《延禧攻略》的大火,秘訣正在一個“爽-快”。

正因為它們都是按照“爽文”套路所炮製,打造出“爆款”才是它們的第一訴求,所以,不論是豎立價值觀也好、打造理想情懷也好,還是在戲劇衝突和話題點的設定上,統統都只為抵達“爆款”而服務。

也所以,哪怕是在價值觀上“唱”得再高調,這些流水線上的娛樂產品也並不真正強調內在邏輯與立場的一貫性——而對於那些邏輯不能自洽、內在的衝突,內容生產者們未必是沒眼力看不出,只不過屈服於“爆款優先”的原則而已。畢竟,如此龐大的“演出”,背後站著龐大的資本。它們,首先是一場場生意。

而小螢幕上互相沖突的女性立場與邏輯,反映的其實是螢幕之下的價值混亂和衝突。

倪妮劉詩詩的《流金歲月》,實乃劇版“乘風破浪的姐妹”

一方面,2020劇版《流金歲月》會通過幾位女主人翁的口高調輸出一些先進的女性觀:

比如,“我”才是最重要的,優先於家庭、婚姻關係。像《渴望》裡隱忍、犧牲的劉慧芳,已經徹底outdated。不要說20+的朱鎖鎖、蔣南孫,還有40+南孫小姨(袁泉)所代表的獨立新女性,就是50+的南孫媽媽,也在覺悟後說出了:下半輩子,我只為自己而活。

倪妮劉詩詩的《流金歲月》,實乃劇版“乘風破浪的姐妹”

而一旦當女人把“我”字放在第一位後,謀求獨立/賺錢的優先順序,來得就會比尋求愛情/婚姻更重要。所以,2020版的朱鎖鎖、蔣南孫,在這點上很一致,都信奉先謀生再謀愛——獨立/賺錢、在職場上乘風破浪,對於女人才是第一位的。朱鎖鎖不止一遍地喊:我想賺錢,我想有自己的大房子。

這樣的女性觀設定,與時代是基本同步的。放在二十年前,女人之謀生與謀愛哪個優先順序更高,可能還在社會上有可討論的空間,比如“女人幹得好不如嫁得好”一度也是“強勢”觀點,但經過多年的“女性獨立”教育,加之如今離婚率節節升高,情愛、婚姻都愈發脆弱,“拎得清”的女性們都開始明白,僅僅“謀愛”,是絕不足矣安身立命的。

然而,正如同現實裡大把女性依然還是渴望透過男人與婚姻改變自身命運,哪怕嘴上喊著女性獨立口號也依然在心底悄悄幻想“霸道總裁式的瑪麗蘇愛情”,2020版的《流金歲月》,也就“必須”奉上愛情這道甜品。

倪妮劉詩詩的《流金歲月》,實乃劇版“乘風破浪的姐妹”

這道甜品,也再度作為“獨立女性”的“勳章”而出現。一如沈嚴此前的《我的前半生》。

比如,以前只知道打麻將和跳舞的南孫媽媽在“堅持做自己”之後,突然就得到了大學教授的愛慕。一心要獨立賺錢的朱鎖鎖和蔣南孫,各自吸引了多位優秀男士的青睞,各有幾個愛情備胎。

倪妮劉詩詩的《流金歲月》,實乃劇版“乘風破浪的姐妹”

即便是在職場上,兩位女主的所謂“升級打怪”之路,變成了一路受關照,不斷得到男boss、男同事、男備胎的幫助。說好的女性獨立、靠自己呢?

原先被觀眾寄予“厚望”的弄堂女孩朱鎖鎖,沒兩年就退出職場嫁給了富二代,而夫家破產,出面為她“兜底”的,還是個男人,65歲陳道明扮演的葉叔葉謹言。

最終,無論是講愛情還是職場,2020版《流金歲月》終究是陷入了陳舊的“瑪麗蘇”模式,不論它開頭的起調有多高。

倪妮劉詩詩的《流金歲月》,實乃劇版“乘風破浪的姐妹”

倪妮劉詩詩的《流金歲月》,實乃劇版“乘風破浪的姐妹”

在《流金歲月》“瑪麗蘇”模式的背後,更要命的一點是什麼呢?

這種女性一邊被命運碾壓,一邊又被命運格外“眷顧”的easy生存模式,依然源自於“男性凝視”下的女性審美偏好。

首先是青春貌美。

楊柯在大堂裡一眼看中朱鎖鎖,就是因為她的“漂亮”、“小身段”和“小氣質”。旁的追求者就不說了,即便是有理想有情懷的葉謹言,喜歡朱鎖鎖與這一點也分不開。

對“外形”的偏重,遠不止體現在相貌本身,我們看到的朱鎖鎖,哪怕是工作都還沒找到呢,就一套套華服加身,如封面女郎般時尚登場。難怪很多女觀眾說,看《流金歲月》就是衝著倪妮的穿搭去的。

倪妮劉詩詩的《流金歲月》,實乃劇版“乘風破浪的姐妹”

Again,導演、造型師絕不至於不知道這是嚴重失真——這社會上能有幾個剛畢業的貧窮女孩,有這等打扮與亮相?但他們顧不得這些,只要他們的目標觀眾覺得“爽心悅目”。講真,我也能理解這一點,我只是覺得這樣的外貌導向,對初入職場的年輕女孩傳遞了一個特別不好的訊號:女孩子混職場,首先要長得漂亮,其次要穿得漂亮,總之,你得漂亮。

這的確是“互文”了熒幕下的“顏值即正義”,“美貌就是生產力”。

而我們再看看倪妮的職場裝扮,又真的得體嗎?那麼多的露肩裝,那麼多的超短裙和短褲…穿衣自由,任何自由,都是分場合、有邊界的。

我對漂亮的女性毫無敵意,我也非常贊同人們大方追求美,但在職場上,我不認為冠冕堂皇地“鼓吹”漂亮的重要性是合宜的。

倪妮劉詩詩的《流金歲月》,實乃劇版“乘風破浪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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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鎖鎖與蔣南孫的受歡迎,除了青春貌美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特點就是:人畜無害。

她們可以喊著愛錢,但不能愛錢到和男人來搶地盤,只能是男性手底下的臣服者(比如朱鎖鎖靠楊柯、範金剛罩著,還臣服於葉謹言),或者是輔佐者(比如蔣南孫輔佐楊柯),又或者是男性的合作者(比如蔣南孫之於李一梵),除非,你有個“不得不”的理由(比如為父還債的蔣南孫之於王永正)。

倪妮劉詩詩的《流金歲月》,實乃劇版“乘風破浪的姐妹”

她們可以有點小脾氣小任性,但不會真正觸犯到男性權威,比如朱鎖鎖任性了也得跑回去和葉謹言道歉。

她們的聰明好學是優點,但她們骨子裡必須還是善良的、仗義的、正直的,絕不可以像男性的同性競爭者那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比如葉謹言和王老闆之間的商業糾葛,就是葉謹言自己動用了“商業手段”,但這事兒放葉謹言這裡可以,它會被認為是男人雄競的本能,具有一種“天賦的正當性”,但男人眼中的好女人,絕不可以這樣。女人的聰明才智,有了“美好的品德”,才算是有了對於男性而言的“安全閥”。

倪妮劉詩詩的《流金歲月》,實乃劇版“乘風破浪的姐妹”

劇裡倒是有個會和男人搶地盤、“搞背叛”、玩勾心鬥角的女性角色,是葉謹言曾經的得力干將唐欣,她背叛了葉謹言,和楊柯聯手了。而她被編導安排的“命運”是什麼呢?“嫁”給了工作,沒有愛情,一直單身。

而這位唐欣,顯然也並不承擔滿足女性觀眾爽點的功能。

倪妮劉詩詩的《流金歲月》,實乃劇版“乘風破浪的姐妹”

順帶說一句,另一位背叛葉謹言的女性、精言集團的CFO潘老師,她“投誠”楊柯,則是有男性眼中的“正當性”的,因為她是為了輔佐戀愛多年的未婚夫。

總而言之,看似“雙大女主”的女性題材劇《流金歲月》,在“外掛”的女性主義觀念和“內建”的男權觀之間左右搖擺,最終,在自相沖突的價值割裂中滑向了“舊模式”。

這位頻頻炮製爆款劇的男導演沈嚴,其實倒是深諳當下女性心理的,儘管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女性主義者。

他認為當下的女性“想要”什麼,就“給出”什麼。它不負責“梳理”,只負責“投餵”。而這些“想要”之間的“衝突性”,可能來自不同的女性群體,也可能來自同一個女性群體自身的內在衝突。

說得殘酷一點,這就是我們當下的真實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