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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竹簡出世,改寫勾踐形象,《史記》又一記載被推翻

公元前473年,勾踐率領越國大軍攻入吳都,吳王夫差被圍困在姑蘇山上。之後,吳國公孫雄光著上身跪地前行,一路跪到勾踐面前,請求勾踐像當年夫差放過越國一樣放過吳國。

面對公孫雄的求和,《越王勾踐世家》記載“勾踐不忍,欲許之”,但范蠡極力勸說勾踐滅吳,聲稱“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勾踐又說“吾欲聽子言,吾不忍其使者”,接下來范蠡直接命令部隊進攻,宣稱勾踐將政務授權給他了,而將公孫雄驅逐。俘虜夫差之後,勾踐準備將夫差流放,給他百戶人家,但夫差可能無法接受這樣的下場,於是自殺而死,吳國正式滅亡。

根據史記記載,勾踐是一位不擇手段、陰狠毒辣之人,沒有什麼底線可言,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為了博取吳王信任,勾踐幾乎不惜一切代價,哪怕備受屈辱、給夫差做牛做馬都能隱忍下來;臥薪嚐膽期間,勾踐的每一個正確決策必定出於范蠡或文種之口,他幾乎不是說“諾”就是說“善”,而一旦勝利之後,勾踐立即翻臉準備清除范蠡、文種……。。顯然,這樣一個陰狠毒辣之人,很難與“勾踐不忍,欲許之”等的溫和形象對應起來,前後反差太大。

那麼,勾踐滅吳之時,為何態度上又如此溫和,乃至準備放過吳國?本世紀初,清華大學獲得的一批竹簡,即“清華簡”,其中《越公其事》給出了顛覆性的解讀,大幅度改寫了勾踐形象,史記又一記載被推翻。

戰國竹簡出世,改寫勾踐形象,《史記》又一記載被推翻

根據史記記載,夫差擊敗越國之後,勾踐主要只做了以下兩件事:

首先是勾踐善於隱忍,堪稱中國歷史上的“隱忍之王”。臣服吳國之後,勾踐不忘國恥臥薪嚐膽,幾乎放下國君的一切顏面,這一點也是各種史書突出的內容,在此不再贅言。

其次是勾踐重用賢才范蠡與文種,他的每一個正確決策必定出於范蠡或文種之口,除了說“諾”與“善”之外,他沒做什麼決策,展現的都是范蠡與文種的足智多謀。

然而,戰國竹簡《越公其事》中的勾踐,卻幾乎是一種截然相反的形象:面對失敗時,勾踐態度決然;面對治國時,勾踐實幹興邦。

戰國竹簡出世,改寫勾踐形象,《史記》又一記載被推翻

夫椒之戰後,勾踐困守會稽山時,《史記》中說勾踐六神無主,向文種詢問策略,文種建議派遣使者攜帶重禮態度謙恭的求和,還說“如果吳王不答應,您就親自前往事奉他,把自身也抵押給吳國”,最終夫差貪圖享樂、寵信奸臣,答應了勾踐求和。但《越公其事》的記載卻有顛覆性的不同,文種出使之前,勾踐告誡如下:

“君如為惠,徼天地之福,毋絕越邦之命於天下,亦茲句踐繼簝于越邦,孤其率越庶姓,齊厀同心,以臣事吳,男女服,四方諸侯其有敢不賓於吳邦?君如曰:‘餘其必滅絕越邦之命於天下,勿茲句踐繼簝于越邦矣。’君乃陳吳甲,備鐘鼓、建旆旌,王親鼓之,以觀句踐之以此八千人者死也。”

勾踐沒有低三下四,沒有委曲求全,而是不卑不亢,一旦求和不成,勾踐計劃血戰到底。

尤為重要的是,《越公其事》接下來還提到吳王夫差主動說服伍子胥答應求和,因為吳國精兵損失過半,後勤保障困難,與越國8000死士決戰的話勝負難料。想必,勾踐也知道吳國的情況,所以有一定的底氣不卑不亢。

最終,夫差同意求和,越國“男女臣服”。當然,沒有史書記載的勾踐夫妻服侍夫差一說,也沒有勾踐屈辱的生活等。

戰國竹簡出世,改寫勾踐形象,《史記》又一記載被推翻

越國臣服之後,如何在二十年間崛起的呢?傳統史書將功勞歸於范蠡、文種,沒有提及勾踐本人的勵精圖治。

《史記》記載,范蠡對勾踐說過,“兵甲之事,種不如蠡;填撫國家,親附百姓,蠡不如種”,於是勾踐將舉國政務全都交給了文種,軍事上的事情交給了范蠡,他自己則“身自耕作,夫人自織,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節下賢人,厚遇賓客,振貧吊死,與百姓同其勞”。看到這一段記載,不難讓人想起“垂拱而治”這個詞語,君王將政務交給賢臣,其他什麼都不用管或者做做表率即可,然後國家自然就會強大。

然而,《越公其事》中詳細記載了勾踐治國的三大過程:第一階段是無為而治,讓越國得以休養生息,這個階段叫“安民”;第二階段是推行“五政”,即“好農”、“好信”(文化育人)、“徵人”、“好兵”、“飭(chì)民”,勾踐嚴以律己親自動手,親自農耕、親自研究兵器等;第三階段是將越國變為戰爭機器,以擊敗吳國報仇雪恨。尤為重要的是,在整篇文章中,范蠡出現了2次,文種出現了3次,處理的都不是什麼至關重要的政務,而“安民”與“五政”都是勾踐親自推動的。

由此不難看到,越國之所以崛起,真正的功臣是勾踐,而不是我們一直認為的范蠡與文種;而且越國崛起靠的是實幹興邦,不是范蠡、文種的什麼“毒計”。

戰國竹簡出世,改寫勾踐形象,《史記》又一記載被推翻

由於吳國參與中原爭霸,將吳國託人戰爭泥潭,導致國內民生凋敝,相反的是越國一直韜光養晦積聚實力。於是,勾踐衡量敵我實力,在夫椒之戰12年後開始攻打吳國,最終9年對峙之後滅吳,最後過程即是文章開頭的一幕。

那麼,勾踐在面對吳國使者公孫雄求和時,為何是“不忍,欲許之”等表述呢?原因很簡單,從上述描述中可知,勾踐本來不是陰狠毒辣之人,而是一個不卑不亢、謙虛恭敬、充滿實幹精神的大國之君,有著“不忍,欲許之”等的溫和表現才正常。何況,春秋時期雖說陰謀詭計不斷,但各國國君表面上還是謙虛恭敬,有著國君的自我修養要求,史書上勾踐陰狠毒辣、不擇手段、低三下四的無恥舉止也不符合當時君主行為邏輯。

其實,勾踐陰狠毒辣、夫差貪圖享樂的形象,應該都是文人墨客塑造出來的,用以告誡君王“每一個貪圖享樂、寵信奸臣的國君的背後,都有一個陰狠毒辣的敵人”,由此勸說君王遠小人、遠享樂,所以傳世史書中的勾踐、夫差事蹟猶如小說。相反,儘管《越公其事》記載未必一定就是真相,但的確比傳世史書更符合歷史邏輯。

參考資料:《史記》、清華簡《越公其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