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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川派”
重修鳳凰臺詩刻拓片
鳳凰至兮無常轍！
近日，禹州新發現清禹州知州李朝柱《重修鳳凰臺》詩刻，全詩如下：
鳳皇生兮丹山穴，鳳皇至兮無常轍。
虞庭阿閣岐之陽，琅琅青史稱休烈。
次公當年守一隅，仁風不過百里區。
翩然苞彩下茲土，直與古者相齊驅。
可知立德無鉅細，精誠便乃神靈契。
底事於今潁水濱，荒臺磨滅殘碑瘞。
我來徘徊良久立，俯仰悠悠三嘆息。
人民風物幾更番，芳徽不遠猶如接。
為剪蒿萊輦砂礫，爭光日月仞雲撥。
縱然今古不相及，無使雞棲鳳皇埒！
鳳凰臺，是漢代潁川太守黃霸的紀念地。
這通詩刻的發現，將我們的目光拉回到遙遠的漢代。
鳳凰：潁川土特產
今天，如果有人說看到了鳳凰，你在不信謠不傳謠的基礎上，還會關切他的精神狀況。
但這事兒要放在古代，會成為正兒八經的新聞，一層層報告到中央。
為啥？當皇帝也是一份差事，稱職不稱職得由上天來評價。
鳳凰、青龍、麒麟、靈芝之類的祥瑞降臨人間，相當於皇帝評上了先進工作者，全天下都會跟著沾光。
西漢潁川太守黃霸，就是鳳凰發現史上最大的受益者。
按照古書中的描繪，鳳凰是一種奇異的鳥：
麟前鹿後，蛇頭魚尾，龍文龜背，燕頜雞喙，五色備舉，不見梧桐樹就不歇息。
這樣玄乎的生物，只能靠想象來製造。古代人信這個，無中生有或弄假成真，都能理解。
黃霸字次公，淮陽人，兩度出任潁川太守，幹了八年有餘。相傳他政績評定天下第一，深得官吏和百姓愛戴。鳳凰也多次出沒潁川，為他的政績背書。
黃霸的仕途此後一路暢通，很快官居丞相。
鳳凰成了黃霸的標籤，黃霸成了天下官員的樣板。
古詩文中，黃霸、鳳凰、潁川等字詞一旦相遇，肯定在扒這個古老的傳奇。
“想得徵黃詔，如今已在途。”高升在即。
“封侯拜相晚來事，何足道哉黃潁川。”要做新時代的黃霸。
“若欲世人俱信服，鳳凰再集潁川城。”這是表示不可能，因為黃霸和鳳凰的故事難以複製。
神雀原是褐馬雞
跟隨著黃霸的腳步，我們探討一下鳳凰下凡的奧秘。
話說黃霸擔任丞相期間，召集九卿、博士接見各地彙報工作的官員，評判的標準是德治成果，換個說法就是精神文明指數。
凡是報告轄區內有謙讓田界、男女分道而行、拾金不昧等現象，有孝子、貞婦等先進典型的，評為優秀，可在正廳落座。
雖有類似現象，但語焉不詳，也算合格。
其他的人屬於懶政怠政，要叩頭謝罪。
這莊重的工作正在進行，丞相府屋頂上飛來一隻大鳥，五彩繽紛。在場的人仰著脖子看熱鬧。
黃霸問左右：“這是什麼鳥？”
眾人連稱不知。
黃霸道：“是神雀吧。我正聽取各地彙報德治工作，上天就降下祥瑞，應該馬上向皇帝報告！”
這時，有人說：“這是我家養的鶡雀，可能沒關好。”
鶡雀，現在叫褐馬雞，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養褐馬雞的人叫張敞，就是給老婆畫眉毛的那位，工作作風卻很強悍。海昏侯劉賀被扶下皇位，就有此君的功勞。
張敞掃了丞相的興致，順勢又參了一本。
張敞說：“邊遠地區的官員大都認識鶡雀，但丞相當作神鳥，大家不便點破。禮讓田界、男女分路、道不拾遺等等，難以落實，如果作為治國理政的硬標準，只能刺激人們用偽詐手段騙取名譽，導致浮誇成風。”
皇帝問責了。黃霸惶惶不已，再不敢建言議事。
這則故事提示我們，黃霸在潁川發現的鳳凰，應該也是身形華美又不常見的野雞。
黃霸在張敞面前爽快認栽，惟恐將他的鳳凰一一驗明正身。
靠“神鳥”媚上取巧是時代風氣，不必苛責。
有漢一代迷信天人感應學說，各種祥瑞氾濫成災。
漢宣帝本人就是個祥瑞迷，在位時多次更換年號，神爵、五鳳、甘露、黃龍等都和祥瑞有關。
黃霸攻心術
王夫之說，黃霸號稱無為而治，其實用心細密，熱衷名利。也有人說，黃霸只是州郡之才，在丞相的位置上力圖面面俱到，只能左支右絀。
黃霸做了些什麼，落得如此評價？
史書上有這樣一件事兒：一名下屬受命微服私訪，在路邊就餐時，飛來一隻烏鴉，叼走了他手裡的肉。
這一幕恰巧被人看到並及時告知黃霸。
下屬回來後，黃霸迎上前慰勞：“你辛苦了！一塊肉也沒吃進嘴，被烏鴉搶走了吧。”
下屬大吃一驚，不知黃霸怎麼掌握了自己的行蹤，也不知掌握到什麼程度，只好問一答一，絲毫不敢隱瞞。
根據這樣得來的情報，黃霸指導工作心裡就有了底兒，比如會這樣下達指令：“某地有位孤身老人去世無人安葬，我們應該幫忙。某鄉治所裡有棵大樹，可以砍伐作為棺木。某驛館飼養的豬已經長成，可在辦喪事時使用。”
官吏依言前往落實，黃霸所說一言不差。
不知內情的人都稱太守是神明，小偷小摸的也不敢在潁川活動了。
黃霸應該是勤政的。百姓之事，無論鉅細，他都瞭如指掌，處理得周到得體。
他制定了詳細的鄉規民約，安排官吏和地方長老大力推行。
他也有寬厚的一面，關照弱勢群體，推崇道德模範。
許縣一位小吏年老耳聾，黃霸堅持任用，說此人口碑不錯，辭退會讓有賢德的人失望。
由此看來，黃霸治理潁川，動機是好的，效果也不錯。當時，社會崇尚嚴刑峻法，主張寬和的黃霸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社會矛盾，刺激了經濟發展。正因為他的治績，人們才津津樂道鳳凰的到來。
班固說：“自漢興，言治民吏，以霸為首。”
朱元璋說：“凡郡縣得一賢守令，如潁川有黃霸，何憂不治？”
這些都是公道話。
飛啊飛，尋不見
黃霸之後，潁川另有發現鳳凰的記錄。
據說劉秀當皇帝的時候，五隻鳳凰帶著數不清的鳥在郟縣聚集，幾百畝地都佔滿了。
目擊者稱，鳳凰高八尺九寸。
這麼精確的資料，也不知道是怎麼量出來的。
漢章帝時期，秦彭任潁川太守，鳳凰、麒麟、嘉禾、甘露等各種祥瑞紛至沓來。章帝巡行時特意在潁川停留，大加勉勵。
明代天啟二年（公元1622年）十月初九中午，禹州城北具茨山上下著小雨，有異鳥高六七尺，身披五彩，頂有堅毛一撮，不知從何處飛來。
當時萬鳥環聚，縱橫數里，三天之後才飛去。河南巡撫兩個月後上書稱，其有萬鳥追隨，是鳳凰無疑。
比起漢代的眾鳥朝鳳，這次鳳凰少了幾隻，身材也矮了些。三天時間裡，應該有許多人去看稀罕，但居然隔了兩個月才上奏，不知是何道理？
鳳凰的事兒不能當真，大家心知肚明。
宋代，一個桐花盛開的春天，歐陽修寄詩與許州籤判梅堯臣，提到了黃霸與鳳凰的故事：
聖君勤治理，百郡列賢才。
嗟爾不自勉，鳳凰其來哉！
梅堯臣卻愛說實話，直點黃霸遇見褐馬雞那樁糗事兒：
桐既無鳳凰，井豈潛蛟龍？
乃知至神物，未易令人逢。
當時集潁川，偶值黃次公。
次公入為相，此鳥曷不從？
是啊。黃霸當上了丞相，為何沒把潁川的鳳凰帶到長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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