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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下的花環:連長幹越南小霸前,已寫好遺書,要求妻子從速改嫁

高山下的花環:連長幹越南小霸前,已寫好遺書,要求妻子從速改嫁

圖 | 軍二代出身的指導員

在戰場上,生死都是用秒來計算的,稍有一絲吊兒郎當,就會謎一樣地被記三等功。

這個第一次上戰場的高幹指導員,就完全沒有時刻警戒敵情的意識,當連長大喊隱蔽將他踹開時,本應他承受的子彈,轉而貫穿了連長的胸膛。

戰士們立馬圍了過來,只見一抹鮮紅衝出軍綠色大衣,洇染了連長的整個後背。

在一聲聲的呼喚中,連長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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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導員第一時間想找到他的遺書儲存下來,卻只發現一張染血的紙條,上面工工整整羅列著連長向部隊各個熟人借下的欠款,一共六百二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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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這位指導員心裡一直埋汰連長摳摳搜搜,一個月薪六十元的軍官,連塊手錶都沒有,牙刷用得只剩八撮毛也不換,還老抽黑乎乎的旱菸末。

現在他才明白,連長是真的窮。

但他不知道連長為何債臺高築,更不知道,這張被他打算列為連部機密,不可走漏風聲的欠賬單,實際已有一張一模一樣,乾淨整潔的欠賬單,魚雁千里送到了另一個女人的手上。

那個女人就是連長的妻子、遺孀,韓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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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丈夫沒犧牲之前,她已經提前收到了丈夫的遺書。

如果這屬於一個軍人的壯烈,那麼承受這一切的軍屬又何其悲壯!

連長在家中排行第三,有一個樸實無華的名字,喚作三喜。他大哥死的早,二哥死的慘,全家僅剩他一個獨子。

由於三喜常年駐守軍營,當玉秀來到這個軍人家庭時,除了一個病了兩年,需要她焦頭爛額去照顧的準公公外,家中再無其他男丁撐場面。

更苦澀的是,為了給父親治病,三喜掏空了自己的錢包,也掏空了戰友的錢包,錢花夠了,父親也撒手人寰了,只留下一張還不動的鉅額欠賬單。

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在村裡所謂有著“大軍官”頭銜的家庭,早已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身心疲憊的玉秀再清楚不過。

她有著初中學歷,才剛二十出頭,她從沒想過要來到一個負債累累的家,如果她要走,罵她不道德的人都要捂著良心說話。

可任誰都沒想到,玉秀依舊義無反顧地留了下來。

三喜憑什麼?玉秀圖什麼?

村口的標語大寫著“丟棄幻想,認清現實”。可全村的光棍和寡婦討論了一宿都沒想明白。

或許正如尼姑嫁和尚,什麼都講求個門當戶對,一窮二白也是門當戶對的一種。

寒酸到極致就是高階,這一點,同是貧農出身的三喜和玉秀,不能再贊同了。

那是一個有錢沒錢,照樣結婚的年代。成親那天,剪一匹花布,買一隻小豬,三喜推著玉秀坐在兩輪板車上在鄉間小道迎風吹拂,軋過黃土地的洗禮,聞過稻穗飄香的祝福,這婚,就算結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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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婚後,三喜很快回到了連隊。為了這次結婚,他也用掉了一年僅有一次的探親假,這就意味著下一次回家是明年,但對於一個時刻保持戰備的軍人來說,也可能是遙遙無期。

軍婚的殘酷就體現在這裡,夫妻相隔兩地,兩個人的孤獨,一個人的遙望。

結婚第二年的陽春三月,玉秀來到了連隊探親。

一進軍營,她就被一個炮兵排長用力過度的握手所嚇壞,但她馬上體會到,這是軍營裡獨有的熱情,就連禮貌性的握手也充滿了力量。

不一會兒,炊事班長就端來了餃子,開啟窗,還看見了戰友們採來的鮮花。

一個月相處下來,全連一致公認,韓玉秀同志長得跟文工團的陶玉玲似的。心眼麼,比電影上的春妮還好。

要回去那天,老戰士特意製作了一個撥浪鼓送給她。她接過這個小玩具,傻笑著以為戰士們把她當作小孩子。一旁的炮兵排長點破說,禮輕情意重,寓意著早生貴子。她這才羞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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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清晨溼冷的霧水。

他們在一條薄霧繚繞的山路分別,沒有道旁楊柳依依,沒有酒肆古道長亭,千絲萬縷的不捨卻不減半分。玉秀緊緊攥住三喜的手腕,他的軍裝袖口被擰巴出一道道皺褶,訴說著人間最無奈的離愁。

此刻鐵漢暴露柔情,弱女呈現堅強,忍住不哭,才能最大程度安撫彼此的感受。

上了公交車,玉秀探出窗,將戰士送她的撥浪鼓留給了三喜,告訴他,下次回家的時候,拿著這個撥浪鼓送給孩子。因為那時,她已經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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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十月懷胎彈指一揮間,三喜每次來信,都說回家休假在即,玉秀大以為他能在自己坐月子前趕上。

但三喜拿著早已批下來的探親假,卻遲遲不能做出回家的決定。因為新調來的指導員,久久不能適應連隊生活。下來連隊一個月,別說讓他幫忙主持軍務,就他自己的衣服還得司號員幫忙洗。

有這樣的“巨嬰指導員”,三喜又怎能放心離開連隊回家休假?

更加可恨的是,直到大戰在即,三喜才知道,這個巨嬰指導員是上面派來打醬油的,他為了從上一個躺平的單位調到下一個躺平的單位,所以才下來連隊假裝內卷刷履歷。遇到這種搞曲線調動的高幹子弟,只能說誰攤上誰倒黴。

最終很遺憾地,在出發乾越南小霸前,三喜錯過了和妻子,和剛出生的孩子見最後一面的機會。

而玉秀望穿秋水,只等來了丈夫光榮的噩耗。

還來不及悲傷,她就帶著三個月的孩子和婆婆馬不停蹄地搭乘上前往部隊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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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死裡逃生,洗心革面的指導員就在連隊焦急守候著,但等到花兒都謝了,依舊不見連長一家的到來。

他心裡忐忑著,後悔當初沒專門派人去接,現在十多天過去了,騎牛騎馬都該到了,何況乘汽車坐火車,莫不會路上出什麼事了吧?

想到這,他心裡更加內疚了,前腳害死了連長,後腳又對連長家屬照顧不周,真是天打雷劈,要是真出了什麼事,連長九泉之下都不會放過自己。

好在,上天眷顧著連長一家,書記員匆匆忙忙報告說,玉秀嫂子一家已經到達招待所下榻了。

指導員馬上要起身去接待,又特別吩咐下去,連長欠賬單的事,洩密者紀律處分。

來到招待所,看見連長家屬的第一眼,指導員懵了,他難以置信,這兩位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女性,就是連長的妻子和母親,一個軍官的妻子和母親……

正當他開口問為什麼十多天才到時,戰士悄悄說,連長一家下了火車,是步行著趕來的。

他聽完,渾身為之一震。

從火車站到連隊駐地,可是有80多公里路,走著過來,不得跋山涉水、風餐露宿?加上連日下雨,這泥濘的山路得有多難走。再想想昨天來探望自己的母親,坐飛機,乘火車,師裡派專車,生怕有一丁點沒能優待周到。

兩相對比,指導員的臉上寫滿了羞恥,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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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秀來到連隊之後,一刻也沒有閒著,一直給戰士們拆洗被子。一來麻醉悲傷,二來她不想在部隊白吃白喝,就連指導員送來奶粉和桔子汁,她都要立馬掏錢,生怕自己佔了公家的便宜。

在戰士面前,她總是掛著一張恍惚呆滯的臉,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指導員以為她比其他烈士家屬堅強,直到一天半夜發現她失蹤,找到她時,看見她伏在三喜的墳前大哭,才知道她默默隱藏著悲傷的深度。歸於人前時,又故作堅強。

說出來可能會很誇張,這對夫妻結婚三年,只有三段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時光。算上結婚,三喜休過兩次假,再加上玉秀來過連隊一次,他們僅有過三次團聚機會,生活在一起的時間,總共還不到九十天!

這就是軍人與親人的距離,他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達戰場,卻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家人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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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秀在部隊的最後一天晚上,炊事班準備了一桌子珍饈佳餚為他們一家送行。

玉秀沒吃幾口,就掏出了兩疊錢,一疊五百五十塊,一疊七十塊。指導員不知道這是要幹嘛,連長母親遞來一張紙條,他開啟一看,心裡猛地咯噔一下,原來自己極力保密的欠賬單子,連長親屬也有一張。

在場的幹部們這才意識到玉秀嫂子是要還錢,再注意到那疊整齊的五百五十塊鈔票,才驚覺玉秀嫂子還的錢,竟然是連長的撫卹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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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幹部們實在繃不住了,紛紛將自己微薄津貼所積攢下來的積蓄拍在桌子上,嚥著淚大喊:“這錢,我們替連長還!”

然而,連長一家頑強且倔強地不同意。

幹部們有所不知,三喜在寄給玉秀的遺書中,用極其嚴苛的口吻叮囑說,“人死,賬不能死”,傾家蕩產也務必要將欠賬還清。

為了完成丈夫的遺願,玉秀別無他法,只能動用撫卹金,再賣掉那頭結婚時買來的,養了三年的小豬,這才勉勉強強湊夠剩餘的70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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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導員終於明白連長一家下了火車為什麼要徒步來連隊,為什麼吃飯時寧願泡碎煎餅,也不願多點一碗麵,為什麼沒有奶水,三個月大的嬰兒餓得哇哇大哭,也不捨得給孩子買奶粉。

千省萬省,為的就是能一分不落地把錢還上。

揭開了層層困惑,指導員再也說不出話來,難受地蜷縮在一邊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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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以後,玉秀很長一段時間都生活在過去的陰影裡,不再給自己開啟過一扇窗。

歲月漫漫,她要怎樣熬過形單影隻的一生?

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太過年輕的女人,三喜怎麼會考慮不到?

三喜深深懂得,自古以來,女人殘忍地用道德約束自己,將“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這類可笑的封建教條視為品德高尚的金科玉律,他在遺書中鼓勵玉秀傲慢地蔑視這些狗都嫌臭不吃的狗屎遺訓。叮囑她一旦遇上合適的同志,即從速改嫁。

但唯獨就是這一樣遺囑,玉秀沒有照辦,任誰勸都鐵石心腸。

她心裡抹不去三喜,三喜卻什麼遺產都沒有留給她,除了一件發下來兩年,一次都沒穿過的綠色軍大衣。

她撫摸著這唯一的念想,卻泛起陣陣惡寒,裡頭有太多她不想去面對的東西,因為那是三喜送給她未來丈夫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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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電影《高山下的花環》中,最感人肺腑的女性人物,也許你會懷疑,現實中真的會有這麼悲情的故事嗎?還是說這只是想象力豐富的小說而已。

抱歉,很震撼地告訴你,這個故事取材於真實事件。作者李存葆坦誠說:“《高山下的花環》中的人物大都有“模特兒(原型)”,許多細節都是實事”。

如今美好和平的生活讓人不太敢相信太過悲傷的劇本,你大可以認為現實不一定比藝術殘酷,但藝術的殘酷一定存在於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