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是一位23歲的法學應屆本科生。
他沒想到,當自己把日常實習工作經歷變成脫口秀錄成影片後,會有那麼多人看。甚至成為某平臺暑期漲粉速度最快的UP主之一。
起初,他的ID叫做“怎麼這麼多重複名字的”,後來又改成了“俏佳人XXX”,短短几個月,透過一個個普法段子,他被各大平臺反覆推送到首頁上,由於長得太過著急又神似羅翔,網友給他起了無數個名字。
當看到“囉翔說民法”“藍翔律師”等名字的時候,小唐很無奈,甚至還有人勸他加入新成立的“山寨天團”ESO。
小唐對中國新聞週刊開玩笑稱,自己火了以後最大的困擾是:
“我失去了姓名權,一個人最基本的權利。”
小唐 圖/受訪者提供
(以下為小唐本人口述)
腦子一抽,考上高中
我是廣東人,因為家庭的原因我初中去了一所民辦學校,那個學校怎麼形容呢?就是全校同學都散發著青春期的荷爾蒙,但沒人學習。
在這麼一個環境裡,努力讀書的是另類,不讀書的是正常人,很遺憾,我一開始就是那種正常人。
按照我們那個學校通常的升學率來看,初中上完有90%的同學就不再讀書了,只有10%的同學可以繼續讀高中。當年我的班主任,是一個剛畢業出來工作的大學生,他人很熱情,從來沒有放棄我,看我不爭氣,他總是流露出極度失望的眼神。
我是獨生子女,從小父母對我很嚴厲,但是嚴厲也就基本侷限在嘴上,我爸是一名公交司機,看到我每天躺平很是不滿意,所以持續不斷地叨叨我。
直到初三的某一次英語考試,考得分數還不錯,我腦子突然一抽,感覺學習還挺有意思的,要不然試試。
那段日子裡,我剪了個光頭,惡補學習,經常學到半夜坐在凳子上睡著,就這樣最後我成為了考上高中的那10%,好歹考上了一個公辦高中。
那個高中也是一個不怎麼樣的高中,到什麼地步呢,全年級500名同學考上本科的同學只有50個,管得也不嚴,基本完全靠自律。
我深知自己學習起步晚,底子差,我就只能將初三的狀態維持到高中,從第一個學期軍訓後,我就按照衡水中學的標準學習,就這麼學,最後我考上了大學。
因為學的是文科,班裡有很多女同學,每次全校月考、期中考試都會開表揚大會,回回前十名都有我,我因為個子高,站在一群女生身邊就格外醒目。有同學就抱怨:“怎麼又是這個男的?”
因為每天沉迷學習,同宿舍的同學還在睡覺,我就啃著蘋果出門讀書了,以至於很多同學覺得我不愛笑,這種感受還傳遞到了老師那邊,班主任找過我很多次,詢問我是否有心理疾病,需要幫助。
高考填報志願的時候,我完全不知道要去學什麼專業,就詢問表哥,表哥告訴我,文科可選擇的餘地不大,隨便給了我幾個選項,我就填了法學。
上了大學我才知道,法學是真的要下苦功夫,其他專業的同學有好多時間可以玩,而學法律的我,有好多書需要背。
就像很多網友看了影片說我的那樣,“法律催人成熟”。
但我真的是1999年出生的,看外表大家應該很難信服。
老闆諮詢我“違法亂紀”的方法
社會法學派的代表人物霍姆斯大法官曾說:“法律的生命不在於邏輯,而在於經驗。”
因此,我從大一開始就在各處實習,律所、法院、司法局都去過,他們很歡迎我這種廉價勞動力。
我的大學叫做廣東技術師範大學,沒什麼名氣,名字裡又帶了“技術”兩個字,有一次面試剛開始,面試官就問我:“你讀的這個,是個什麼技校?”
在法院實習的日子裡,我有空會去旁聽開庭。
一次法院公開審理案件,法官看到我很疑惑,並問我是誰,我剛要張嘴,被告席的大哥突然大手一揮喊道:“喂!小弟,你坐到我這邊來!”
庭審結束後,我在門外又看到那位大哥,壯著膽子問他為何要在法庭中招呼自己。
大哥蹲在地上,吐出一口菸圈幽幽地說:“人多力量大,小孩子不懂。”
有一次,我去一家水果公司實習,入職後才發現,自己的職位是法務部經理,公司是在我去了之後,連夜成立的法務部。
老闆時不時就會來找我,諮詢一些“違法亂紀”的方法。
一個員工因為父母出了車禍請了假,老闆問我能不能炒了他。
員工晚交了半個小時的工作,老闆問我能不能扣掉他一個月的工資。
他整天在腦子裡想一些違法的事情,來問我能做不能做,有時候甚至問我怎麼做。是什麼,為什麼,怎麼辦?我心想你在這問我論述題呢?
我要是會這些,還跟你在這裡麼?早在裡面蹲著了。
沒幹幾天我就撤了,在公司裡做法務經常一整天什麼事情都沒有,這讓我覺得空虛,我喜歡充實一些的生活,再後來我就去了一家律所實習。
在那裡,我遇到了一位感情出現困擾的委託人來諮詢離婚糾紛。
她上來就說:“他家暴我。”
我說:“那得離。”
畫風一轉,她說:“但他以前對我挺好的。”
我說:“那也是。”
她又說:“可他出軌。”
我說:“那得離。”
她說:“算了吧,孩子還小。”
我說:“那也是。”
她接著說:“可他濫賭。”
我一聽:“那得離。”
只見她嘿嘿一笑:“可是我也賭一點。”
就像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你永遠勸不了一個不想離婚的人,我問她“那你找我幹嘛?”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這種事發生得多了,我才發現,大部分人其實並不是不懂法,而是相比起法律工作者,更相信自己心中的判斷,有的人只把律師或者法律工作者當做一個心靈驛站,其實並不需要對方做任何事,他們只是想找一個人評評理。
今年3月,我在社交平臺上開通了賬號,按照原本的計劃是講述一些關於商標法的內容,做一個普法UP主,但是很快,我發現風頭不對。
大家記住了所有的段子,法律知識沒記住多少。
《第一次坐牢是什麼體驗》圖/影片截圖
法治之光到底是什麼?
影片火了以後,有更多的人諮詢一些令我哭笑不得的法律問題。
“能不能幫我把坐牢的父親撈出來?”
“我想領養我的朋友,我可以成為她的監護人麼?”
“我專挑不籤勞動合同的公司入職,然後仲裁他們,我是不是可以月薪上萬?”
“我打警犬,算襲警麼?”
“每天揹著界碑偷偷移動幾米,算違法麼?”
這些問題,角度可謂相當刁鑽了。我也從一個正經的普法UP主變成了人們口中的搞笑UP主。
高階的搞笑,往往只需要最樸素的表達,我並沒有刻意追求什麼效果。
很多人說我像羅翔老師,不光長得像,說話聲音也像,就連我爸看到羅翔的影片都會問我,什麼時候上電視給人家講課去了。
我之所以穿西裝,是因為我工作平日中就需要穿西裝,有的時候下班後懶得換衣服就開始錄影片,最後反而成了我的符號,後來我想換個便裝又怕觀眾不習慣,索性就一直穿著了。
小唐和他標誌性的西裝。圖/受訪者提供
影片火了,大家記得的卻都是搞笑的段落,正經法律的內容一句沒記住,我決定以後增加更多法律知識,給大家真正能用到的東西。
搞笑只是表達方式,法律的事件中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構成了離譜的笑料,成為了我的素材。這其中夾雜著人們對於職場的困擾和生活的無奈,但對於我來說,想要追求更多的乾貨,是希望讓大家可以真的透過我的影片瞭解法律。
努力成為“法治之光”,或許是所有法學學生的夢想,在我看來法治之光,就是用法律回饋社會,這個過程還很漫長,需要每個從業者的努力。
有的觀眾問我,法律很枯燥怎麼能堅定地學下去,其實,學習任何一門學科想要堅持,都要尋找到學科的真正魅力,並且培養成自己的興趣。
年輕人還是要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要輕易被其他東西打擾,更不要因為別人說一句,這個行業環境多麼惡劣,你的理想多麼難以實現,就輕易放棄了。
影片火了我沒有惶恐,做事沉穩一點是我的特點,你看影片裡我這麼顯老,一看就很讓人安心。
至於因為影片而丟掉的“姓名權”,我也不準備找回來了,大家開心就好啦。
作者:胡克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