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完成山東鄉試主考的工作後，王陽明回到了北京，很快便被捲入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政治風暴中。

這場風暴發生在以劉健、謝遷、李東陽等內閣大臣為首的文官集團與劉瑾等“八虎”為首的宦官集團之間，鬥爭的焦點在於殺不殺“八虎”。［1］

在這場驚心動魄的鬥爭中，穩準狠的宦官集團在正德皇帝朱厚照以及文官集團的叛徒焦芳的支援下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鬥爭的結果是文官集團的劉健、謝遷被迫下崗，相對溫和、主張驅虎不殺虎的李東陽順位遞進為內閣首輔，“八虎”藉此機會清除異己，把持了朝政。

正當身處北京的“八虎”彈冠相慶，認為從此天下太平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卻又颳起了驅虎的旋風。

02

明成祖朱棣篡權後，把明朝的首都從南京遷到他的老巢北京，為了安撫遺老遺少，發明了雙首都制，在北京和南京分設了兩套完整的班子，各有一套六部。兩京的班子級別對等，只是南京六部的行政管轄權基本只侷限於南京地區之內。

長久以來，南京都是一些退居二線的官員混日子的風水寶地，也是朝廷權臣們排擠對手的一個理想和人道的去處。

南京六部的官員們大多沒什麼實權，又閒得發慌，所以就特別愛管“閒事”，還非常擅長打筆墨官司，無論是什麼話題，他們都能從中找到紕漏，展開批評。

劉健和謝遷兩位閣老殺虎失敗，不得已辭去內閣大學士後，訊息傳到南京，文官們義憤填膺。幾個太監，就把內閣裡的首輔和託孤大臣給廢了，這還了得，豈非觸犯了明太祖朱元璋禁止宦官專權的嚴令？上摺子！

於是，南京戶科給事中戴銑、南京兵科給事中牧相等人紛紛上疏，挽留劉健和謝遜，同時勸諫朱厚照遠離“八虎”，戒除吃喝玩樂，以至於耽誤朝政。［2］

雪片般的摺子源源不斷從南京湧入北京，擺在正德皇帝朱厚照的案頭上，說來說去全是驅虎一事。支援“八虎”的朱厚照實在厭煩得很，而系統的上疏也讓他警覺起來。

不會背後有什麼黑手在設計、操縱此事吧？朱厚照於是下令把牧相、戴銑等三十人抓起來並押解至北京，他要親審此案。

03

時值農曆十月，北京已是北風凜冽，進入寒冬了。犯人們要從千里之外的南京長途跋涉到北京，哪裡吃得消？與其說是押解，不如說是謀殺。

在被押解的官員中，有一位名叫牧相的人，他是王陽明的姑父，小時候曾與王陽明做過同學，一起跟著王華學習，後來又與王陽明同年考中進士。裡外裡的加起來，牧相與王陽明就不是簡單的親戚關係所能概括的了。

於公於私，王陽明都不能無動於衷。在這種情況下，王陽明決定出手。他寫了一篇《乞宥言官去權奸以章聖德疏》，準備勸諫。

在上奏之前，王陽明決定先去見一個人，他就是新晉內閣首輔李東陽。［3］

王陽明是特意這樣做的，李東陽是他的忘年交。在之前失敗的殺虎行動中，原內閣首輔劉健、內閣成員謝遷陸續辭職，保持了一貫的傲骨，只有李東陽默不作聲，因此被文官們痛斥為貪戀榮華富貴的軟骨頭。

王陽明卻不相信李東陽是這樣的人，想借機試探一下他。

04

李東陽看完王陽明的摺子，好心勸他：“還是省省吧。”

“為什麼？”

“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皇上正在氣頭上，正愁找不到人發洩呢，你這個時候上疏，豈不是飛蛾撲火？”

“飛蛾撲火？即便如此，也是我們這些吃朝廷俸祿的人的本份。你還是文官魁首呢，為什麼不去勸諫？就忍心眼睜睜的看著南京的言官們因言獲罪？”

“畢竟要講究方法和時機。”

“什麼方法和時機！我只知道，如今已是寒冬，這三十個因言獲罪的官員就要從南京被押解至北京，有多少人會因此而喪命？在這種情況下要保持淡定，我做不到。”

李東陽聽王陽明話裡帶著情緒，知道勸不了他，最後只能用沉默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王陽明磨蹭許久，見李東陽無話，感覺沒啥意思，於是告辭回家。第二天一大早，王陽明就把摺子遞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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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以劉健、謝遷、李東陽為代表的文官集團與以劉瑾為首的宦官“八虎”的鬥爭等事見於《震澤紀文。劉瑾》。

［2］戴銑、牧相上疏挽留劉健、謝遷並驅除劉瑾等事見於《明史。戴銑傳》。

［3］王陽明上奏前去見李東陽一事為虛構，意在為日後李東陽設計誅殺劉瑾埋伏筆。